哭堂弟浩然

哭堂弟浩然



农历二00四年六月廿十日晚上十一时,这个充满痛心的日子,堂弟浩然去世了,这样的噩耗并不感到突然,却令人难以接受。刚刚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大有作为的时候,不想英年早逝,如何不叫人悲伤痛惜呢。
从去年五月到今年六月,短暂的一年里,由生病至逝世,真象是做梦,是个永远不能令人相信的梦。浩然与绝症苦斗了一年,他已精疲力竭,他实在太苦太苦了。我看着身患绝症的他,看着他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病痛,随时都在折磨着他的死神的威胁。
坚强的浩然忍受巨痛,任凭凶狠的癌细胞从胸部到肝脏,有持无恐地扩散,无情地摧残他的血肉之躯。命运对于浩然是太不公平了,他性格善良,待人谦虚诚恳,让人无法理解为什么不幸会降临到他身上。去年五月,因胸部剧痛到陆丰人民医院作“x”光、“磁共振”检查,拟诊为“胸腺瘤”后,随即前往广州陆军总医院检查,经放射治疗、化学治疗后,病情略有改善,还坚持乐观,怀着信心战胜疾病,他不顾有病缠身,一如既往地工作,其精神和毅力令人钦佩,但是上天不给予健康和机会,他就这样并不心甘情愿撒手人间。
他很年轻,他死得太早了,他是被恶命运活活地逼走的。我深知浩然,他对此绝不甘心的。浩然小时候很灵活调皮,我大他一岁,经常在一起玩耍,上山砍柴,一起练沙包,爬树钓鱼。记得有一次,夏日炎炎,我们俩玩得满头大汗,叔叔出诊回来看见后,怕我们中暑,要打我俩,我们害怕,爬上老屋前一棵很高很茂盛的桑树上躲藏,叔叔和邻居老叔公在树下乘凉都看不见,老叔公抬头发现一个黑桑葚时才发现我们,叔叔与老叔公看见我俩一动也不敢动时哈哈大笑。还有一次,后山上有农民伯伯用火烧稻草后,用池土围起来的一堆堆土粪。浩然跳到上面蹦了几下,以为无事又用力跳跃,不想陷了下去,一只脚被内面的火灰烧伤,敷涂烧伤药膏月余方痊愈,在这期间,他只能眼巴巴看别人玩耍了。
我不忍心再回忆幼年的浩然,他太早就懂事了,十三岁能帮助父亲从碣石镇用自行车乘载大袋的中药品回家,十几公里的崎岖山路,荆棘丛里,小小年纪爬山过岭,不难想象是很艰苦的。初中毕业后,浩然参加了南塘锣鼓队,他有音乐天份,弦、笛等音乐器一经他手,很快熟悉无比。随后在东海镇经营药店,历经艰难自我奋斗,在陆城站住脚创出一片新天地,从不去所谓的酒店餐馆挥霍,也不去发廊洗发按摩,几乎他认为不值得花费的从不乱花。象这样的人,怎能这么早就离开人世间呢?有那么多平庸的生命,都在苟且地活着,想到这里,我真的要为浩然抱屈。我的悲伤是彻骨透心的,我要向上天抗议,是它无情而且不公地夺走了他。
浩然的手机的问候语写着:“天生我材必有用”,他多么想“千金散尽还复来”啊!浩然病重后期出现腹胀,几乎是滴水不进了,可是,每天一帖的苦辣的中药,他用吸管吸几口,停一下,再吸几口。他想活,他始终没有失去信心,他始终没有丧失生的愿望,他多么想活下去啊!
癌细胞转移后,浩然四肢肌肉已经萎缩了,胸部的肿瘤越来越大,为了减少痛苦,被迫采取侧卧体位,他不敢转身,因为一转动,他痛呀!我忽然觉得一阵胸闷,几乎透不过气来,怎么有这样的肿瘤长得这样快,这样大!在浩然的病榻旁边,在他不久于人世的那几天夜里,我又一次想到死亡,看着他一天天在死亡线上无谓地挣扎,饱受人间的痛苦,而我们除了黯然神伤外,竟一筹莫展,我们难过极了。那一段焦急的悲惨的日子,我不忍写,也不能写。每一念及,眼睛便湿润了,纸上一片模糊
病危弥留前十几天,浩然想回南塘居家,临上车时,身体虚弱到用二人扶持才能走路,气喘吁吁的浩然突然问:“我的眼镜带回吗?”弟浩渺应声道:“已经装在衣袋了。”他叹了口气。去世的前夕,叔伯们商量后决定回湖东老家。在回家路上,浩然插着氧气,还是问:“眼镜带回吗?”我们说:“不用担心,都带回了。”就在回家后那天夜里,浩然快不行了,穿上衣服后,浩渺问浩然:“眼镜要带走吗?”浩然说:“不用啦,我在下面配一付新的,这一付留着作纪念吧!”呜呼!哀哉!
浩然临死时,表现得非常勇敢,当他知道自己差不多要离开人间时,叫弟妹们帮他穿衣服,把他用椅子抬在后壁前,安详地离开了。浩然平静地坐在椅上,身内穿了几层衣服,外套上西装,远远超过了当时的季节。我知道,浩然已经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尾婶和浩然妻呼喊着,撕心裂肺地哭着。他任凭我们哭泣着,摇动着,一点回应也没有。
我默默地流泪,心中充满孤独无助的感觉,短短时间,竟然咫尺天涯地使我们永远的阴阳两隔!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刚刚成人的堂弟不愿留在人世,究竟是谁把他推向死亡的深渊?我抑望长天,欲哭无泪。
深夜,心绪苍茫,无端悲哀,眼前残酷的悲剧让人无法接受。风炽残年的叔父想儿子,他的思念是深的,苦的。我知道,虽然他不说,现在他永远失去他宝贝的儿子。叔父消瘦的脸上挂着愁容:“白头人送黑发人”我说不出话来,哀大莫过于心死,我仿佛觉得自己的心已经破碎了,它正淌着血。
很长时间以来,我的面前总是浮现这一幕,有时候想到这里,我觉得生命是这样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往者已矣,堂弟浩然的一生,从没有埋怨过谁。浩然,你是太苦也太累了,人世茫茫,你还是认命吧。你也好借此安息下来,结束你虽然悲哀却依旧辉煌的短暂的一生,你是无愧于父母,无愧于兄弟,也无愧于人世的,我们永远把你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