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一样的文章!《桑寄生传》

传云:桑寄生者,常山人也,为人厚朴,少有远志,读书数百部,长而益智不凡,雌黄今古,读辞如玉屑。状貌瑰异,龙骨而虎睛,膂力绝人,运大戟八十斤,走及千里马。与刘寄奴为布衣交,刘即位, 拜为将军。口含鸡舌待左右,恩幸无比。荐其友秦艽、周升、杜仲、马勃。上召见之日:“公等谓参、苓、芝、术,不可一日无者也,何相见之晚耶!”生即进日:“士以类合,犹磁石取针,琥珀拾芥,若用小人而望其进贤,是犹求柴胡、桔梗于泽泻也。”然颇好佛,与天竺黄道人,弥陀僧交最善。从容言于上,上恶其异端,弗之用。
木贼反,自号威灵仙,与辛夷、前胡相结连,犯天雄军。上谓生日:“豺狼毒吾民,奈何?”生日:“此小草寇,臣请 笞之。”上大喜,赐穿山甲、犀角带。问:“何时当归”?日:“不过半夏。”遂帅军往,以蒲公英为军师,以木通为先锋,以黄柏、黄连、白芷、白附为大将,乘海马攻贼,大战百合,流血余数里。令士卒挽川弓,发赤箭,贼不能当,遂走生地商陆,绊于铁蒺藜或践滑石而踬。悉追斩之。惟先降者独活,以延胡索系之而归,获无名异宝不可胜计。或日:“马援以薏苡兴谤,此不可留也。”俱籍献之。上迎劳生日:“卿平贼如翦草,孙吴不能过也。”因呼为国老而不名。
生益贵,赏赐日积,钟乳三千两,胡椒八百斛,以真珠买红娘子为妾。红娘子有倾城绝色,发如蜀漆,颜如丹砂,体白而乳香,生绝爱之,以为牡丹芍药不能与争妍也。上闻,赐以金银花、玳瑁簪,月给胭脂胡粉之费。一日,上见生体赢,谓日:“卿大腹顿减,非以好色故耶?宜节淫欲,服五味以自养。”且令放远其妾。生不得已,赠以青箱子而遗之。然思之不尽,遇秋风起,便有凄凉之感。因取破帮纸题诗,抒其思念之情怀以寄焉。其诗日:
牵牛织女别经年,定得鸾胶续断弦。
云母帐空人不见,水沉香冷月婵娟。
泽兰憔悴渚蒲黄,寒露初凝百草霜。
不共玉人倾竹叶,茱萸甘菊自重阳。
妾读之,凄然泪下,乃吟诗以谢谢之:
菟丝曾附女萝枝,分手车前又几时?
羞折红花簪凤髻,懒将青黛扫蛾眉。
丁香漫比愁肠结,豆蔻长含别泪垂。
愿学云中双石燕,庭乌头白竟何迟。
天门冬日晓苍凉,落叶愁惊满地黄。
清泪暗消红粉面,凝尘闲锁郁金裳。
石莲未嚼心先苦,红豆相看恨更长。
镜里孤鸾甘遂老,行年何用觅昌阳。
生得诗,情不自胜,乃言于上,召之使返。
然生既溺于欲,又不能防风寒所侵,寝而成疾。久之面生青皮,两手如干姜,皤然白头翁也。上疏乞骸骨,上日:“吾曩者预知子之有今日矣。”赐神曲酒百斛,以皂角巾扫地,养疾而卒。
作史传君子日:“桑氏出于秦大夫子,桑生盖桑白皮之后也。又名螵蛸者,亦其远族。生少孤 ,公知母而不知父,卒能以才见于时,立十大功劳。非所谓郄林之桂枝,沅江之鳖甲耶?其后耽于女色,甘之如石蜜,而忘其苦于熊胆;美之于琅 ,而不知其毒甚于乌蛇也。迷厕所不悟,卒以伤生,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