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方歌括——经方劝读十则

2011-11-12 09:44 楼主
劝读十则

一、凡积重难反之势,骤夺其所好,世必惊疑,今且浅而商之。明药性始于〈神农本经〉,论病情始于《灵枢》《素问》,以药治病始于伊尹《汤液》。迨汉仲师出,集伊圣及上古相传之经方,著《伤寒论》及《金膛玉函经》二书。《外台》谓:又有<小品》一书,今失传方。诸举业家与四子书无异,而犹有疑之者,岂四子之书亦不可读乎?则以读仲师书,为第一劝。

二、仲师书文义古奥难读,即刘、张、朱、李四家(明时以张长沙与刘河间、李东垣、朱丹溪为四家,此李士材之误也。张石顽云:张是张子和。当知相沿之误)。虽尊仲圣之名,鲜有发挥。更有庸妄者,颠倒是非,谓仲师专工于伤寒。其桂枝、麻黄只行于西北,宜于冬月,以芎、苏、羌、独、荆、防等剂为感冒切用之品,以补中、归脾、八珍、六味等方为杂病平稳之方。百病不究根由,只以多热为阴虚,多寒为阳虚,自夸为挈领提纲之道。究竟伪术相师,能愈一大病否?夜气犹存,举生平所治之证,平心自问,当亦知所变计也。则以知过必改,为第二劝。

三、经方效如桴鼓。非若后世以地黄补阴。以人参补阳。以香、砂调气。以归、芎调血,笼统浮汎,而待病气衰而自愈也。内经云:一剂知、二剂已。又云覆杯而卧。伤寒论云:一服愈,不必尽剂。可知古人用药,除宿病痼病外,其效只在半剂一二剂之间。后世如〈薛立斋医按〉云,服三十余剂及百剂效。李士材云:备参五斤,期于三月奏效。此岂果服药之效哉?乃病气衰而自愈,若辈贪天之功而为己力也。余阅其案,深悯病患之困于药甚于桎梏也。则以经方之疗效神速,为第三劝。
四、伤寒论一百一十三方,以存津液三字为主。试看桂枝汤和平解肌,无一非养液之品。即麻木黄汤轻清走表,不加姜之辛热,枣之甘壅,从外治外不伤营气,也是养液之意。故统治地剂分为三服,不必尽剂可愈,愈后亦无他病。近医芎、苏、羌、独、荆、防、苍、芷苦燥辛烈,大伤阴气,最陋是吾闽习气,谓二陈汤为发汗平稳之剂,方中之陈皮耗气,半夏之耗液(性涩,如血出不止,以此药生捣敷之则止,止血则止汗之验),茯苓渗利太早(致邪陷入少阴),皆所以涸其汗源(此二字,余研究十年方悟)。留邪生热,以致变成烦躁大渴,谵语神昏等证,所谓庸医误人者此也。至于金匮一百四十三方,大旨是调以甘药四字。后世之四君子汤、补中益气汤及四物、八珍、十全、归脾、逍遥等剂,颇得甘调之义,而偏驳不驯,板实不灵,又不可不知。则明经方之有利无害,为第四劝。

五、仲师为医中之圣人,非至愚孰敢侮圣?所疑者其方也。方中无见证治证之品,且铢两升斗畏其大剂,不敢轻试。不知本草乱于宋元诸家,而极于明时李时珍。能读本经达洞达药性者性者,自知其三四味中,备极神妙。况古人升斗权衡,三代至汉,较之今日,仅十之三。每剂分三服,一服亦不过七八钱,与两零而已,较之时方之重者乃更轻。今以古今之码子折算,又为之浅浅解释。俾知经方道本中庸,人与知能,为第五劝。

六、先入为主,人之通患也。桂枝汤、小柴胡汤,无论伤寒杂病,阳经阴经。凡营卫不和者,得桂枝者而如神,邪气不能从枢机而外转者,得柴胡而如神。今人惑于活人胡夏忌桂之说,又惑于前医邪在太阳,误用柴胡反致引入少阳之说,及李时珍虚人不可多用,张景岳制五柴饮列于散阵。遂致应用不用,误人无算。而不知二药,神农列之上品,久服可以却病延年。今之信各家而不信神农,诚可怪也。闽医习见余用桂枝汤,万无一失。此数年来,自三钱亦用至八九钱而效者,咸知颂予创始之德。至于柴胡,不过四钱而止,而浙省江苏每用必以鳖血拌蒸,最多不过二钱,皆先入之说误之也。不知长沙方柴胡用至八两,取其性醇,不妨多服。功缓必须重用也。本经崇原云:柴胡出于银州者佳,今肆中另有一种银柴胡不知何草之根,害人不浅。推之细辛、五味,用不过一钱,大枣不过二枚,生姜不过二片种种陋习,皆违经旨。我愿同事者先迸去市中徇人恶习,而以愈达愈上。为第六劝。

七、起生回生,医之道也。如医家束手,病家待毙,察其为杂法所误,先与病说明,壁其方资,愈不受谢谢。照仲景法,四逆、白通以回阳,承气、白虎以存阴,助其枢转,运其针机,脏腑调和,统归胃气。危急拯救,不靠人参。(此一句为病家之脑后下一针也。经方无用参为救急法,惟霍乱有理中丸汤方。然汗厥脉微欲绝,以通脉四逆加猪胆汤为主,又无取乎人参。第不可与读薛氏景岳等书人说也。)力肩其任,亦可救十中二三。余自临证三十余年。知经方之权夺造化,为第七劝。

八、经方愈读愈有味,愈用愈神奇。凡日间临证立方,至晚间一一于经方查对,必别有神悟,则以温故知新,为第八劝。

九、医门之仲师,即儒宗之宣圣。凡有阐扬圣训者则遵之,其悖者则贬之。障川东流。功在吾辈。如四家中,刘河间书难偏苦寒,沿有见道之言,朱丹溪虽未究源头,却无之离之处。张子和瑕瑜参半,最下是李东垣,竖论以脾胃为主,立方以补中为先,徇其名而亡其实。燥烈劫阴毫无法度,尚改医论中,载其人富而好名,巧行其术,邪说流传,至今不息。正与仲师养津液及调以甘药之法相反,不可不知。至于李时珍、王宇泰之杂,李士材之浅,薛立斋之庸,赵养葵之妄。张景岳、陈远公、冯楚瞻之浮夸影响,不使一字寓目。方可入于精微之奥。坊刻汪庵等本,虽云耳食,却有一二道得着处。但于仲师方末,杂引陶节庵诸辈臆说,不无朱紫之乱。入门时始参其说,终为乡愿矣。则以专一不杂,为第九劝。

十、亚圣有云,予岂好辩哉,不得已也。今医学各成门户,所藉乎明先圣之功。溯委穷源,不绝于口,则陷溺未久及颖慧过人,自必悔而就学,道不弧矣,若言之过激,则怨而生谤。位置过高,则畏而思避,踽踽独行,济人有几。凡我同人,务宜推诚相与,诚能劝物,俾此道日益昌明。则以有言无隐,和气可亲。为第十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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