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或亡于中医现代化之二

2011-11-21 19:26 楼主
“压大货”

无论是“需求说”,还是“天灾说”,都无法解释为什么太子参的价格一个月就能翻一倍多。如此陡峭的拉涨曲线,有经验的投资者一看就知道,肯定背后有人操盘。

操盘黑手中,传得最邪乎的,当数“温州炒药团”,后来又出现了“山西煤老板”的新段子。似乎从房地产、股票等市场撤出的热钱,都瞄准了中药材这个新的投资途径。

但一位医生疑惑地告诉记者:“医院里面经常有这样的事情,上面来一个通知,比如某某药材没有了,统一用另一种代替,市场上面这种中药材就会应声大涨。这类通知,我们从来不知道是哪个部门、什么人下发的,像药农、药贩子这样的人不可能知道临床热门的是用哪一个药。这个‘热点消息’是谁传出去的?谁在‘指导’市场?”

药品批发中心存有的太子参并不多。老药工见怪不怪地说:“有人拿去做‘期货’了,压了很多在那里,等紧俏的时候再抛出来。”

都是什么人,在中药材上玩“期货”?

“绝大多数都是药材市场内部的人,往往是官商勾结、只有极少部分人得利。中药材品种繁多,产地、规格复杂,专业性极强。作为外行的温州人怎么敢炒?”骆诗文证实。

一位精通药材的人士告诉记者:“我朋友那里去年有3000公斤三七,如果我手上有几千万,联手吃下来,就能大赚一笔。”

据一些常年玩药材“期货”的人士透露,“药都”安国就是个“压大货”的市场。事实上,中药材市场几乎天天上演惊心动魄的大戏,集中于“大宗家种药材”,上世纪80年代就有人几毛钱压大货生地。由于药材周期性的“天价”、“地价”往往相差几倍到几十倍,做“期货”投入房屋抵押贷款、追风赔钱、倾家荡产、自杀身亡的,并不鲜见。只是由于该行业透明度不高,一幕幕投资悲喜剧,甚少为外界所知。

在“压大货”的主力军中,甚至出现了一些资金雄厚的大型药企的身影。

“广州有家企业就炒板蓝根。板蓝根本来是安徽北部和河北的东北部、山东的西北部、山西的运城质量最好。现在有家药企,花钱在国家搞认证,把自己的板蓝根认定为名牌产品,然后以4元/斤到全国去采购,以它的商标卖,售价翻为15元/斤,周边药企也都跟风涨价。而且他们并不是动用了自己的资金去做这件事情,他们向科技部、财政部申报一些项目,每年可以拿到大笔科研经费。说白了,都是用国家的钱。”骆诗文透露。

今年7月19日,发改委向54家从事党参经营的企业发出告诫书,要求他们必须在限定时间内以市价一半的供应价,将囤积的党参卖给药厂。

行政出手,加剧了市场的恐慌情绪。经历了一年的暴涨,近2个月,中药材似乎又有了暴跌的迹象,虽然药店、医院的售价,依然还是稳稳不动。

中药材从“天价”到“地价”、“药贱伤农”的轮回,是否又将再一次上演?

中药“病”了?中药已死?

记者/张襦心

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连治病救人的药都“病”了。

2006年,记者采访原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市场司司长骆诗文,他曾预言:“我们执行错误的‘中药现代化’路线与国际接轨三四年,已经使得中药加速走向衰败。如果这种情况再让它继续5年,中药就无法挽救了。”

2011年,记者拜访骆老,再度提及此事,他直言:“医药不分家。现在传统中药已经不复存在,医也完了!”

中医将亡于药?

和骆老的这番访谈,相约在一家咖啡馆。他步履蹒跚,比5年前略见消瘦。

“前些日子得了结肠炎,一直拉肚子,最严重的时候一天十几次。”骆老解释说。

这位学徒出身、从事中药工作53年的退休老人,有点头疼脑热从来都是自己开方、抓药。结肠炎病程缓慢,反复发作,缠绵难愈。为了根治,骆老从医书找到一方。

该方需要的药材,有一味颇为独特:伏龙肝。

伏龙肝就是灶心土,可治腹痛泄泻、便血。骆老托了朋友,终于在湖南农村寻找到了传统的老灶台。他特意交代:“要挖取灶底中心烧得最红的那一块,有多少要多少。”——这东西如今太金贵了,骆老保存了整整一大包,以备后用。为了保证这服药的品质,骆老亲自按古法炮制。果然几剂而愈。

很多人都以为“中医是慢郎中”,有时候连骆老的女儿都不例外。一次孩子发烧,咳得很厉害,工作繁忙的她为了快速治愈,也是直接送医院挂水去了,没想到连着一星期都没见好。而北京中医院一位医生,是名老中医的孙子,仅用了5味药,3服下去,小朋友就活蹦乱跳了。

这位医生姓周,夫人也是名门之后,是京城名医施今墨的第三代。周医生用药有何高明?骆老说,重点是他每一味药都经过自己精心炮制。而现在的医院大多不炮制、或者乱炮制。

“山西有位老同志60多岁,善于医治一种罕见的病症‘骨血癌’,就是骨头会像棺材板一样一块块腐烂、流脓。西医认为,此乃骨髓感染流失成了空骨头,必须杀菌消炎,同时补钙。但用他的中药,不用补钙,也不需要西药杀菌,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骨头就能长得像新的一样好。还有位在政府任职的朋友出车祸,脑浆都看见了,抬到一位非常有名的中医那里碰运气。这位医生有规矩,配药的时候旁边不许有医务人员。我只看到她最后敷了一层草药在朋友头上,随着水分的蒸发,他的伤口不断愈合,非常神奇,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类似医案,在骆老这里比比皆是。我国著名脊柱医学专家张吉林也告诉记者,1972年就被保送到山东医学院学西医的他,经过几年大学苦读,后来却对中医正骨着迷,一研究就是20年,起源是一个偶然事件。“1975年,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扭到了脚,到医院就医,服了消炎镇痛药、用了外用药水都不见效。没想到有一次理发,一位深谙推拿正骨的理发师几秒钟就手到病除。当时我就惊呆了:传统医学竟然这么奥妙 !”

2011年9月,中国药学家屠呦呦获得了被认为仅次于诺贝尔奖的拉斯克奖,这是中国生物医学界迄今为止获得的世界级最高大奖,表彰的是她发现了抗疟疾特效药青蒿素。当初抗美援越,越南士兵疟疾流行,越南政府向我国寻求援助。但中国没有多少奎丁,据说后来是周总理指示从中医药药典里寻找特效药,最后查到了青蒿。

屠呦呦获奖,本是一件让国人高兴的事情。然而此事却掀起了一场不小的论战风波。以方舟子为代表的一方认为青蒿素是地地道道的化学药,认为中国人应该努力进取,把精力集中在现代高科技产品上的创新上,而不是躺在先辈的摇篮里孤芳自赏。中医药拥护者反驳说:“假如没古方,我们能发现青蒿素吗?既然西方在西药上的技术远远领先我们,应该西方先发现这药才对。”

类似的中西医之争、中西药之争,在民间从未断绝。微博上,如果你不甘寂寞,可以试着发一段推崇阴阳五行和中医药的话。不出5分钟,定能招来唇枪舌剑、热闹非凡。

是否推崇中医药就是唯心主义、开历史的倒车?

骆诗文告诉记者:“其实中西医没有什么好争论的。对患者而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哪个见效快、痛苦小、不良反应小、价格低,就用哪个。”

一位老医生则对记者说:“不能怨老百姓骂中医。现在中药不灵了。价格涨得那么厉害,假冒伪劣又空前严重,老百姓怎么能不骂?从来没有见过中药材质量像今天这么差,过去三五服中药下去疗效就出来了,现在十服八服也没见疗效。”

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连治病救人的药都“病”了。

骆老说:“我搞了50多年中药,现在的中药连我自己都不敢吃。不是危言耸听,很可能吃出问题。我吃中药,都得自己跑到药材市场亲手选药材,自己炮制。”

南京中医药大学周仲瑛教授断言:“中医将亡于药!”

作为华夏5000年文化结晶的传统中药,到底怎么了?

枇杷露之前世今生

“一袋袋包装扎实的枇杷叶码得像小山一样,一辆12吨的载重货车整装待发……”这是一名记者在全国最大的枇杷叶收购大户,福建仙游县书峰乡林文喜的收购站,看到的“壮观场面”。

这个山区小乡,仅有6个建制村、1.5万人口、5800亩耕地,年轻劳动力都外出打工去了,留下来 的多为老弱妇孺组成的“6038部队”。

如何求变?

林文喜掀起了“捡枇杷叶”的热潮。

据《本草备药》记载,枇杷叶性味苦平,功效为清肺和胃而降气,气下则火降痰消。京都念慈庵枇杷膏的传说,讲的就是清代杨孝廉的母亲肺弱哮喘,久咳不愈。幸得名医叶天士传授膏方,治愈了母亲顽疾。在有些山区,谁患上了“热咳”,痰厚且黄,就会去摘几片枇杷叶子,刷干净背面的长毛,加块冰糖煲一碗枇杷水,一般喝两三次就好了。

自2005年起,林文喜就以每吨700元至1000元的价格,向山民收购枇杷叶。并相继敲开了广州医药公司、山东制药厂、同仁堂的大门。

原来落到地上随其腐烂的枇杷叶,随便捡来就能换钱,瞬间激发了村民们的积极性,连残疾人都加入了捡叶大军。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大爷,一年仅靠卖枇杷叶,就能收入4000元左右。

枇杷叶应该如何采集、炮制?

骆诗文为记者详细地讲解:“今年用的枇杷叶必须是去年从树上摘下来的老叶,树龄至少三五年。用鬃刷把枇杷叶背面的毛刷得干干净净,放在竹垫上晾到八九成干,以一公斤为单位,一叶一叶码好用绳子扎起来,再立起让它彻底干燥。做药的时候,拿出来,用药刀切成0.5厘米厚的丝,锅里加炼熟的蜂蜜和适量开水,放入枇杷丝拌匀,用文火炒到枇杷丝既能很均匀地沾上蜜,又不黏手,取出放凉即可。”

但现在农民们一般都是怎么采集落叶?

“我亲眼看到,都是直接用一根金属的或者竹制的长签扎地上的落叶,管它老叶、新叶。很多叶子在泥里已经腐烂 ,再一下雨,浸泡过后还有什么用?采回来洗都不洗,毛也不去,晒干一扎。炮制的时候,甚至连绳子都不解,蜜炙就更不用提了,直接往提取罐里倒。”

根据古代本草记载,枇杷叶的绒毛必须修治,如果没有刷干净,则会入肺引起咳嗽不止。但这工作颇不轻松。有家医院诉苦:“临时工每人每天工作8小时,只能刷出两三斤,以最熟练的工人担任,最多每天也只能生产5斤。我院每年仅枇杷叶刷毛一项工作,就要消耗90个工作日。”

“现在厂家告诉我,制药技术先进了,过滤丝网很细,多过滤两次毛就没有了。我觉得匪夷所思:萝卜带泥煮出来的汤,跟洗干净去皮后煲出来的汤,味道能是一样的吗?以前做的枇杷露,一天分三次,一次10毫升,只需两三天咳嗽就好了,都不需要喝完一瓶。现在往往一瓶喝完了都没效果,跟糖水一样。”

枇杷露只不过是当今中药乱象最表层的冰山一角。为了深入“解剖麻雀”,记者采访了多位药材界人士,一个个症状加以剖析,试图还原“国药之殇”全景。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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