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荣科医案4

2011-12-12 09:14 楼主
胁痛
案一:小柴胡汤证
侯某,女,36岁,奇村人,1978年7月29日初诊。患肝炎三年余,几经治疗,自觉症状基本消失,然化验肝功能,总不正常。近月余,胁痛又甚,生气后明显增剧。日暮寒热,倦怠神疲,纳呆化迟,脘腹胀满,心烦易怒,口苦口渴,舌红少苔,脉象弦数。触诊肝大肋下二指许。化验报告:TTT 10U,TFT++,GPT 180U。
证为肝胃不和,肝气郁结,气滞血瘀,日久形成症积。
治宜舒肝理气,活血化瘀,庶免步入硬变之途。拟小柴胡汤加减:
柴胡12g黄芩10g苏子15g党参10g丹参30g郁金10g乌梅15g鳖甲15g甘草6g三剂
二诊:纳食略增,胁痛亦减,脉舌同前。原方加牡蛎30g,七剂。
三诊:胁痛已止。诸症亦轻。近因枵腹负重,致胸憋气短,时欲张口呼气,舌淡红润,脉象弦缓。此瘀积未去,复中气下陷也。拟升陷汤加减:
黄芪30g升麻3g柴胡6g桔梗6g丹参30g郁金10g牡蛎30g甘草6g三剂
四诊:短气止,余症基本消失,肝肋下已不能触及,化验检查:TTT 6U,TFF-,GPT 40U。令服逍遥丸、归脾丸,以作善后。
按:胁痛、肝大为肝气郁结,气滞血瘀所致,故选用柴胡、苏子、丹参、郁金行气活血。口苦,口渴,舌红少苔,为肝郁日久,化热伤阴,故用黄芩清热泻火,乌梅、鳖甲滋阴柔肝,软坚化症。以仲圣有“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训,故投党参、甘草以健脾补中。施治途中。因患者体弱病久,不胜劳累,力小负重,致大气下陷,遂改用升陷汤以升补大气,加丹参、郁金活血化瘀,牡蛎软坚散结,共奏补气行瘀之功。由于始终以证为纲,以病为目,故于月余间治愈三年之顽疾。
又:今日观之,本案仅可谓有效,尚不能言治愈。因往昔并不分甲肝、乙肝,亦无大三阳、小三阳之别,更不知表面抗体形成与否。
案二:脂肪肝
卢某,女,40岁,自来水公司干部。1982年因胁痛,腹胀,心悸,经B超检查诊断为脂肪肝、胆囊炎、胆结石。
心电图显示:窦性心律不齐,不完全右束支传导阻滞。
1985年因咳血在北京宣武医院诊断为支气管扩张。同年在解放军282医院钡剂造影,提示慢性结肠炎。初尚可带病工作,后病情发展,不得不离岗求医,在北京治疗三月亦无进展。余诊之,脉聚关而涩,舌淡红,苔根白腻。腹诊:右胁下、脐左右拒压。此乃阴阳失调,气血逆乱,多脏腑合病证也。根据刘绍武老师经验,拟调心汤合调肝、调肠汤治之。
柴胡12g黄芩10g苏子15g党参10g甘草6g川椒10g丹参30g郁金10g瓜蒌15g百合30g乌药10g牡蛎30g麦冬15g五味子10g茯苓10g陈皮15g白芍15g大黄10g川楝子15g小茴香10g茵陈30g王不留行30g七剂
药后胁痛止,腹胀减,诸症亦轻,遂信心倍增,坚持服药180剂,症状消失,再未咳血。经B超检查,肝、胆声像正常。心电图检测亦正常。
案三:阳虚血瘀证
赵某,女,42岁。肝炎缠身多年,虽经多方医治,症状时轻时重,已步硬变之途。昨日求诊,右胁灼痛、刺痛,夜间尤甚,剧时难以入睡。体倦神疲,五心烦热,月经先期,量少黏稠。纳化呆滞,大便干涩,口干口苦,思饮欲冷。望其面色暗青,两颧微赤,舌红无苔,有紫斑片片。脉弦细数。
诊腹心下痞满,脾大肋下三指,脐周柔软,无压痛。肝功能检验:TTT 19U,TFT+++,GPT 160U。
证为阴津亏损,瘀蓄肝脾。《灵枢•五邪》云:“邪在肝,则两胁中痛,寒中,恶血在内。”化瘀逐恶,本属正治,然患者体弱,津液又亏损如此,单纯化瘀徒伤正气。
先贤周学海谓“血如舟,津如水”,水津充沛,舟始能行,此说是也。宜遵循之。拟增液汤加味:
生地15g元参15g麦冬15g花粉15g桃仁10g红花10g丹参30g王不留行30g柴胡12g苏子15g黄芩10g三剂
二诊:症无明显变化,此阴液一时难复,瘀血短期不化故也。守方再服三剂。
三诊:胁痛略减,烦热亦轻。饮食增进。大便通畅。
舌质红赤,瘀斑依旧,脉象细数。遵原意拟:
生地15g元参15g麦冬15g花粉15g丹皮10g丹参30g桃仁10g土元10g柴胡10g五剂
四诊:胁痛基本消失,诸症均减,精神大异往昔,脉仍细数,舌体瘀斑变化不大。以王道无近功,嘱守方续服。
泄泻
案一:桂枝新加汤证
杨某,女,36岁,农民。产后调养不当,患泄泻,消炎、止泻终不见效,业已16年矣。刻诊:泄泻日行三五次,无脓无血,着凉或多食则泻次尤勤,时有腹痛里急。纳谷呆滞,神疲体倦。寒暑反应均敏感于常人,如每至盛夏,发热多汗,肤起痱疹;至冬则形寒畏冷,厚衣早着。口不苦,不渴,舌淡红润,舌苔薄白。切其脉,脉沉弦细。诊其腹,脐下腹肌挛急。
由脉症观之,泄泻为营卫不和。中气虚弱所致。治病必求其本,故需调和营卫,补益中气,不可头痛医头,见泻止泻也。拟桂枝加芍药生姜人参新加汤:
桂枝10g 白芍15g炙草6g党参10g生姜6片 红枣5枚 三剂
二诊:大便一日一次,纳仍差,舌淡红润,脉沉弦细,原方加白术15g,茯苓10g,五剂,以巩固疗效。
按:桂枝新加汤证,系发汗后表未解而正已虚。表未解者应予解表,然正气虚则不宜单纯解表,故用新加汤以扶正解表,调和营卫。先哲谓:脾为营之源,胃为卫之本。
营卫和。则脾胃健,诸症自解。本案不耐寒,不耐热,自汗出,为营卫不和;细脉及久泻不止,示正气虚弱。故选用新加汤,非专治过汗致虚也。
案二:四逆散证
郝某,女,36岁,合索村人。泄泻半年余,日行五六次,便中带血,血色鲜红,便前腹痛里急,便后痛解,稍冷即泄泻无度。由于久病不愈,致形体瘦削,面带菜色,神疲倦怠,纳化呆滞等症状日甚一日。据云健脾温中、燥湿举陷之剂亦曾多服,终不见好。既无效应,必有其因。
诊其脉,沉而弦,按之不弱,触其腹,脐左右拒压(经外科检查,知便血为内痔而起)。
观其脉症,知非虚寒泄泻,乃肝木犯土,肠有积滞所致。肝木犯土之痛泄,其治莫如《伤寒论》四逆散。四逆散者,为肝气郁结、肝木乘土所设,非专治四末逆冷也。
而寒积于内则首推大黄附子汤,取其温以散寒,下以荡积。
今仿二方之意,合而用之。拟:
柴胡12g枳实10g白芍15g甘草6g川军10g附子10g细辛6g当归10g槐花15g薤白10g三剂
二诊:药后泄泻脓秽甚多,脐左右压痛消失,便血减少,色泽淡红,脉仍见弦。此积滞虽去,肝逆未平。改刘草窗健脾柔肝之痛泻要方:
防风10g白术20g 白芍15g陈皮10g炙草6g槐花15g鸡内金10g三剂
三诊:腹痛止,大便日行一二次,便中无血,纳谷增加,精神大异往昔。后遂移治于脾,以脾土坤元,滋生万物也。拟理中汤加白芍、山药,五剂。
案三:生善泻心汤证
闫某,女,19岁,工人。前年病黄疸,经余治愈。今年盛夏,气温炎热,瓜果梨枣,恣意取凉,致泄泻无度。
某医用庆大霉素、痢特灵等治疗,十余日泄泻方止。近又饮食不洁,致泄泻复作,一日五六行,腹不痛,不后重。
心下满闷,纳谷不馨,嗳腐食臭,腹中雷鸣,矢气频频,口苦。舌淡红少苔,脉沉缓。诊腹,心下痞软,脐周无抵抗。
证属脾胃虚弱,寒热互结之心下痞也。盖胃不和,谷不消,则嗳腐食臭;脾不运,湿不化则肠鸣泄泻。治当健脾散结,苦辛消痞。拟主姜泻心汤加味:
生姜12g炙草10g黄芩6g黄连6g干姜6g半夏15g党参10g茯苓15g红枣5枚三剂
二诊:泻止痞消,诸症随杳,嘱其饮食自调。
按:仲圣立诸泻心汤以治痞满。痞满一症,大论谓误下后邪热内陷而成。证之临床,凡脾胃虚弱,升降失职皆可成痞。本例即过食生冷,脾胃受损,运化失职而成,故不必限于误下。腹诊时心下濡软,无压痛,故虽见嗳腐,亦不宜消导,而应补益脾胃,调其寒热,辛开苦降,其痞自消。
案四:半夏泻心汤证
闫某,女,30岁,教师。泄泻五日,日三四行,无脓血,亦无里急后重,消炎药连服四日,泻仍不止,遂来求诊。刻下饮食不思,恶心呕吐,脘腹胀满不适,肠鸣辘辘,口干,口苦。不思饮。舌苔黄腻,脉沉细弱。诊腹心下痞满,脐周无压痛。
观其脉症,此脾胃虚弱,升降失调之痞证也。盖中士,虚衰则水湿失运,脾胃损伤则升降障碍。热笼于上而呕恶,寒积于下而泄泻。至于治法,则以补脾胃、通痞结为其首要,然止吐泻、调寒热、补中启痞之方,莫过于半夏泻心汤者。拟:
半夏10g黄芩6g黄连4.5g党参10g甘草10g干姜6g三剂
二诊:一剂泄泻止,三剂后心下舒适,黄腻舌苔退化。
惟纳谷仍差,改投理中汤加黄连、焦三仙治之。
按:三泻心汤同可治痞,临床运用以呕吐,下利为靶眼。三方不同者,生姜泻心汤偏于呕吐,用于伤食而干噫。
食臭者;甘草泻心汤偏于下利,用于中虚较甚,下利日数十行,完谷不化者;半夏泻心汤则用于呕吐下利并重者。
案五:小承气汤证其一
贾某,女,35岁,奇村人。泄泻20余日,服氯霉素等消炎药不效,遂进城来诊。
泄泻稀溏,日四五行,腹胀肠鸣,痛则下泄。泄后痛止,呕酸嗳腐,饮食不思,恶心欲吐。望其舌,红而少苔。
诊其脉,滑数有力。触其腹,痛位固定于脐之左右。
观其脉症,知为宿食积滞中焦而痛泻也。盖饮食自倍,肠胃乃伤。宿食不去,病终难愈。其治非攻不能去其积。,非下难以愈其泻。通因通用,正宜于此。拟小承气汤加味:
川军10g枳实10g厚朴10g苍术15g半夏15g莱菔子10g焦三仙各10g生姜10片二剂
二诊:泄泻停,呕恶止,胃纳已醒,惟食后消化呆钝,脉象转弱,腹诊已无压痛,遂拟参苓白术散治之。
案六:小承气汤证其二
岳某,男,21岁,学生。腹痛、泄泻四十余日,一日多则五六次,少则两三行,便前腹痛,便后痛减,嗳腐纳呆,饮食稍多则痛泻加剧。校医先后予氟哌酸、庆大霉素、理中丸、人参健脾丸,服之不效。病历日久,神疲形瘦,面黄少华,自谓已成痼疾,遂萌辍学之念。其舅为余乡人,今日导引来诊。视其舌,淡红苔黄。诊其脉,沉滑有力。
触其腹,腹胀如鼓,脐左右拒压。
观其脉症,知为伤食泄泻。体虽虚,证则实,所谓大实呈赢状是也。当攻下以治,攻即扶正,泻实补也。若以形瘦神疲予以温补,恐难有愈期矣。拟小承气汤:
川军10g枳实10g厚朴6g一剂
药后大便黏秽四五次,痛泻遂止。嘱服参苓白术散半月,并须调其饮食,适其寒温,以护脾胃。
案七:大柴胡汤证
郭某,女,57岁,退休教师,2005年3月22日初诊。泄泻五年余,一日三四行,无脓血,便前腹痛里急,不后重,稍冷即泻,服附子理中丸不效,用氟哌酸等消炎药可得暂止。望其面色萎黄,泻虽五年,形不瘦削,舌边尖红赤,苔白腻。询知胃纳可,足常冷,口苦,口干,思饮。诊其腹,腹满不痛,右胁下拒压。切其脉,沉弦滑。超声波提示胆囊炎。
脉症相参,此肝脾不和,中有积滞也。治当调肝导滞:寒热并行。拟大柴胡汤:
柴胡12g黄芩10g半夏12g枳实10g白芍15g大黄10g生姜10g三剂
二诊:药后泄泻数行,停药后大便日二行,呈溏便。
舌尖红,腻苔退。仍口苦,口干思饮,足冷,脉象沉弦。
积滞已去,当调肝健脾,滋阴益阳,兼理寒热。拟理中汤加味,合服乌梅丸:
党参10g白术15g干姜10g炙甘草6g黄连6g三剂
乌梅丸6粒(10g/粒),早晚各1粒。
三诊:大便日一行,已成形,不腹痛,不里急,无一不适,询问需否用药。望其舌边尖仍红,苔薄白,切其脉,沉弦不足,嘱守方续服三剂。
案八:肾气丸证
郜某,形瘦骨立,城内七旬老翁也。每逢有疾。喜找余调理。今又患泄泻之疾旬余,无脓血,日一行,腹不痛,按亦不痛,虽里急,不后重,知非积滞。不思食,手足冷,舌淡少苔,脉沉细迟,皆属虚寒之象。盖年迈古稀,运化、传导、摄纳、封藏诸功能俱呈不足,故饮食少,涕溺多。
今既无实邪,即宜补之益之,然该补何脏?先天之肾,后天之脾。肾者,胃之关,司开阖;脾者,营之居,理升降。
设脾肾得健,则开阖复常,升降有序,虽不能返老还童,固如松柏,然亦可老干发芽,吐翠泛绿。拟金匮肾气丸加减:
熟地12g 山药12g山萸12g附子6g肉桂6g 白术15g茯苓10g故纸15g麦芽15g三剂
后郜翁来告,药后泄泻止,胃口开。嘱其饮食调理。
案九:藿香正气散证
薛某,男,33岁。自述夏季过食西瓜,遂病泄泻之疾,日三五行,无脓血,不后重,至今已五月余。健脾消导之药多尝,终无一效。历时较久,神疲体衰,面色萎黄。纳谷呆滞,嗳腐食臭,腹胀脘闷,肠中雷鸣,小便黄浊,口苦口干。舌尖红,苔白腻。脉沉细略数。诊腹无压痛。
观其脉症,显系暑湿未能及时宣化,一拖再拖使然。
健脾消导乏效者,乃缺少解暑除湿之品也。拟藿香正气散加减:
藿香10g半夏10g陈皮10g苍白术各15g厚朴10g滑石10g甘草6g茯苓15g黄连3g生姜6g三剂
二诊:泄泻止,胃纳醒,苔仍白腻,脉沉细弱。此脾虚之候也。拟异功散加味:
党参15g苍白术各15g陈皮10g茯苓15g三仙各10g甘草6g三剂
按:暑湿为患,本应祛湿清热为治,而惑于冬季,一味温补消导,致病邪缠身久久。尝忆某书,记一人于夏季日下读书,阅毕掩卷,至冬,翻书而中暑。事虽夸张,但有启于心。由是详询病史,知始由贪凉伤湿过度引起,故以上方处之。

五更泻
礞石滚痰丸证
五更泻一证,方书多责脾肾阳虚。然究之临床,并非皆然。徐某,45岁,下佐村人。今春丧夫,顿失其伴。悲伤忧郁太过,幽情苦绪纷至。每至黎明脐下作痛,里急泄泻,泻后痛止,已历半年余。其症状不同脾肾虚寒者。为不畏寒,反畏热。常饮冷水,日夜无度。有时竟连饮两三碗方觉为快。纳谷不香,嗳逆频频,胸胁苦满,头晕目眩。
且谓服某医四神丸后胸满更甚。视其舌,质淡红,苔白腻。
诊其腹,脐周疼痛拒压。脉象沉滑有力。
综观脉症,病属痰饮泄泻。盖气郁日久,肝脾两伤,致痰饮停伏。五更为诸阳之生,痰饮从阳化热,故泻于晨。
病属实,非虚也,是以温补不效反不适也。王硅制礞石滚痰丸,专为燥痰、热痰而设,今虽无燥象,然属热无疑。
拟:
礞石滚痰丸6g,早晚各1次,连用3日。
二诊:药后泻下黏便甚多,大便已不在五更,饮冷亦随之而停。先哲李用粹云:痰即有形之火,火即无形之痰。
又云:气有余便是火。故治痰须降火,降火须理气。遵此说。拟逍遥散改汤加栀子善后。
李映淮老师评语:观其脉症,本案为肝木克土,少阳阳明合病,应与大柴胡汤为宜。

痢疾
案一:葛根黄芩黄连汤证其一
薛某,男,26岁,令狐村人,1974年9月8日初诊。下痢三日,初时赤白相杂,赤多白少,继而纯赤,临厕甚频。
一日二十余行,肛热如烙,腹痛,里急后重,憎寒壮热,口苦,口渴思饮。舌红苔黄腻,脉浮数有力。诊腹脐左拒压。
痢疾一病,为湿热蕴滞而成,本当通因通用,予以攻下导滞,以其恶寒发热,脉象浮数,故不能舍表而不顾,宜当表里兼治。拟葛根黄芩黄连汤加味:
葛根30g黄芩10g黄连10g白芍24g甘草10g木香6g槟榔10g川军10g白头翁10g当归6g鸦胆子30粒二剂
二诊:恶寒止,发热微,腹痛减,下痢日五六行。舌苔黄腻,脉象滑数。此表邪已去,宜专于治里。拟白头翁汤加减:
白头翁10g黄连10g黄芩10g白芍24g甘草10g木香6g槟榔10g三七3g(冲) 鸦胆子30粒三剂
三诊:下痢止,诸症失,惟感疲倦而已。因厌药苦,嘱其饮食调养。
按:虽古有无积不成痢之说,然究之临床,初痢身壮者宜攻,久痢体虚者宜涩,而协热下痢者,则宜鼓邪外出,切不可舍表求里。
案二:葛根黄芩黄连汤证其二
于某,女,16岁,学生。经常感冒,每感冒体温总达39℃~40cc,前次感冒发热,余用凉膈散治愈。昨又患痢,赤多白少,里急后重,日夜无度,候诊间,竟如厕三次。
但热(39℃)不寒,面颊红赤,口干口苦,不欲水饮,心下满闷。见食生厌,舌质红,苔薄黄,脉象滑数。
观其脉症,此湿热壅盛,表里俱热证也。治当表里双解,以祛其邪。拟葛根黄芩黄连汤加味:
葛根30g黄芩10g黄连10g白芍15g大黄10g甘草6g当归10g木香6g二剂
二诊:服药当晚,体温降至37,1℃,下痢日减至3~4次,仍有哝血,里急后重轻,胃纳已醒。舌苔黄腻,脉滑略数。
此表证已解,里邪未净。拟黄芩汤加味:
黄芩10g白芍30g甘草6g黄连10g川军10g槟榔10g木香6g当归10g二剂
三诊:大便日行二三次,无脓血,它无不适,惟困倦而已,舌苔薄黄,脉沉滑。原方减川军。三剂。
按:痢疾,兼发热头痛等表证者,宜先解表。表实无汗者,葛根汤治之;表虚有汗者,桂枝加葛根汤治之。皆须以葛根、桂枝表散药为主,且用量宜大。表里俱盛者,宜表里双解。若无表邪,则应专事攻下。攻下之用,务使湿热得尽,以免死灰复燃。

案三:桂枝加葛根汤证其一
贾某,男,36岁,素体健身强,为摔跤健将。因食不洁之物,患痢疾,住院三天,下痢不止,发热不退(常在38℃以上),求服中药。
患者禀赋素盛,虽下痢数日,面色不衰,舌淡红,苔腻微黄。询知发热,恶寒,汗出,痢下白多赤少,里急后重,昼夜十余行,肛门不热。口不苦,不渴,饮食不思。
脉浮滑数,诊腹不胀满,亦无压痛。
观其脉症,病属协热下痢。因表邪未解,宜用逆流挽舟法治之。然既非无汗、恶寒之葛根汤证,亦非喘而汗出、表里俱热之葛根黄芩黄连汤证,乃系表虚而里热未成之桂枝加葛根汤证。拟:
葛根30g桂枝10g白芍10g甘草6g当归10g木香6g一剂
二诊:下痢日行二三次,发热减(37,5℃),微恶寒。
章虚谷谓:“有一分恶寒,亦当从温散。”遵此说,复拟原方。二剂而愈。
案四:桂枝加葛根汤证其二
刘某,男,20岁,农机学校学生,1994年1月28日初诊。自谓去年八月病痢疾,里急后重,日夜无度,脓血相杂,血多脓少,经输液点滴治疗好转。之后虽无脓血,然仍日便数行,经常骨楚恶寒。近又犯病七日,便次甚频,微有淡血。痛则欲便,便后痛减,口不苦,不思饮,胃纳不香。舌淡红少苔,切得脉象弦缓,诊腹脐左拒压。
观其脉症,下痢乃表邪内陷也。以恶寒、骨节痛楚为靶眼,遵喻昌先生之意,拟辛温解表法,投桂枝加葛根汤加味以治:
桂枝10g 白芍10g甘草6g葛根15g荆芥10g防风10g生姜5片三剂
二诊:骨楚止,微恶寒,腹痛大减,大便日一二行,溏稀无血。腹诊:脐左压痛消失,舌脉如前。原方再服三剂。
三诊:恶寒不再,腹痛止,大便日行一次,已成形。
舌淡红,苔薄白,脉沉滑。拟参苓白术散善后。
李映淮老师评语:本案用桂枝加葛根汤,方证相吻。
加荆、防者,显属蛇足。
师说是也。

案五:桂枝加葛根汤证其三
张某,男,30岁,工人,1993年1月3日初诊。下痢九年。初由食肉过多,继而洗澡、饮冷,次日出现脓血便。
经住院治疗,下痢止。翌年秋,复便脓血住院,经结肠镜检,确诊为溃疡性结肠炎,用抗菌药物、激素等治疗好转出院。之后,每届夏秋即病,易医众多,皆斤斤于里证惟务,用温补脾肾、涩肠止泻及灌肠诸法,效皆不佳。今又下痢月余,日三至十余行,至厕虽频,所下甚少,白多赤少,腹痛,里急后重。稍冷泻次增多,腹中气上冲逆。少腹胀满。且反复感冒,不发热或微发热,咳嗽鼻塞,痰多白稠,口不干苦。舌淡红,苔薄白。诊其咏,弦细长。触其腹,腹肌挛急,脐周无压痛。
患者下痢九年,时轻时重,时作时止,属休息痢无疑。
从脉症分析,似属表邪内陷,无积滞也。治宜鼓邪外出,从表而散,拟桂枝加葛根汤加味,投石问路,以观其变。
桂枝10g白芍10g甘草6g葛根15g茯苓10g枳壳10g桔梗10g前胡10g杏仁15g鱼腥草30g二剂
二诊:连续两日未便,腹隐痛,冲逆减,咳嗽轻,鼻微塞,痰仍多,舌脉同前。药已中的,原方二剂进之。
三诊:大便日一行,无脓血,腹痛、肠鸣消失,咳嗽止,鼻通畅,精神大好,如方再服三剂。
四诊:大便一日一次,偶有二次者,呈溏便。服药已一周,未感冒,冲逆减轻,吐痰仍多。舌淡红,苔薄白。
脉弦细。此表邪已净,中虚湿盛,改健脾燥湿以治。盖脾者,气血之源,脾土健运,气充血沛,正气存内,邪何以干?拟桂枝加葛根汤合桂枝人参汤加味:
桂枝10g白芍10g葛根30g党参15g白术15g干姜6g甘草6g茯苓10g陈皮15g半夏15g三剂
五诊:大便已成形,冲逆亦止。嘱守方续服三剂,并注意调其饮食,适其寒温,以防再发。
按:喻昌曰:“外感三气之热而成下痢,其必从外而出之,以故下痢必从汗。先解其外,后调其内。首用辛凉以解其表,次用苦寒以清其里,一二剂愈矣。失于表者,外邪但从里出,不死不休。故虽百日之远,仍用逆流挽舟之法,引其邪而出之于外。”余遵此说,九年之疾廿日治愈,可见给邪出路为重要方略也。而一味消炎,无异于关门打狗,况且困兽犹斗,正气焉能不伤?痢之出路,不能囿于肠道一途,解表发汗亦系一径。曾有某患者献疑云:“痢疾细菌在肠道,用泻药排出体外,其理易明,然发汗治疗、能驱走乎?抑或杀死乎?”余曰:“君不闻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以病菌生存环境遭变,虽不杀之而又岂能不毙!

案六:桂枝加大黄汤证其一
寇某,女,36岁。妊娠期患痢疾,生产已逾五月,下痢仍然不止,日三四行,里急后重,带有脓血,受冷或劳累后下痢益甚。舌淡红,苔薄白。脉弦滑。诊其腹,脐左右拒压。
妊娠期饮食不洁,胃肠损伤,湿热积滞,酿成痢疾。
耗阴亡血,伤人正气,若乱臣贼子,奸宄不禁,贻害无穷。
加之胎前产后,施治中投鼠忌器,致痢疾久稽不愈。遵痢无补法之说,予以温通之治,并辅以理气和血之品。拟桂枝加大黄汤加味:
桂枝10g 白芍15g甘草6g川军10g枳实10g槟榔10g当归15g杏仁20g桔梗10g二剂
二诊:药后泄泻脓血便甚多,里急后重减,脐左仍拒一压。此病邪未净,不可姑息养奸也,宜一鼓作气,乘胜击之。守方二剂。
三诊:便中已无脓血,脐左压痛亦止。然大便仍日三四行,或小便时亦下大便,便前腹痛里急,便后拘急不舒,脐下悸动,神疲乏力,不耐劳累,脉象弦细。此病邪已退,虚象显露。拟黄芪建中汤合赤石脂禹余粮汤:
黄芪30g桂枝10g白芍20g炙草6g饴糖30g赤石脂30g禹余粮30g生姜6片 红枣5枚二剂
四诊:大便一日一行,滑脱失禁已止,腹痛里急消失,仍神疲倦怠,纳化呆钝,此中虚一时难复也。
原方去赤石脂、禹余粮,三剂。
按:痢疾一病,有虚实,有寒热。痢无补法之说系针对实证而言,虚寒痢舍温补何以得愈?本例为虚实相杂,故先通后补,一剿一抚,邪去而正复。
李映淮老师评语:下后滑脱不禁者,虚故也。首次攻下若加用扶正之品,当不致滑脱也。

案七:桂枝加大黄汤证其二
乔某,男,23岁。素体健鲜病,今年盛夏之际,过食西瓜。恣意取凉,脾阳受伐,胃肠积滞,症见下痢赤白,里急后重,腹痛拒压。某医用庆大霉素、痢特灵等药物治疗,时有好转,继而复发,已迁延两月之久。本当消导攻下为治,询知有时发热、自汗出等营卫不和症状。营卫不和者,脾胃损伤也,以脾为营之源,胃为卫之本。营虚则血不藏,卫虚则气不固,是以下痢赤白。如是单纯攻逐显属不当,宜表里同治。仲圣制桂枝加大黄汤,可外和营卫,内导积滞,姑效之以试牛刀。拟:
桂枝10g 白芍20g炙草6g川军10g杏仁10g生姜10片红枣5枚二剂
二诊:药后泻脓便数次,腹痛止,后重除,胃纳不馨,大便溏稀,日一二行,多便于上午,双足发冷,口干口苦,思饮。舌淡红,苔白微腻,脉弦细。此积滞已去,中阳未复,寒热不调之象也。拟黄连理中汤加味治之:
黄连6g干姜10g党参10g白术15g炙草6g茯苓10g三剂
三诊:大便日趋正常,双足转温,纳谷增,口苦止。
舌淡红润,脉象弦滑。此中阳渐复,脾运得健之佳兆也。
原法不变,循序渐进。拟:
党参10g 白术15g干姜6g炙草6g陈皮10g茯苓10g三剂

案入:黄芩汤证
赵某,女,61岁,醋厂工人家属。今年夏秋之季,饮食不洁,罹患泄泻之疾,几经治疗不愈,已逾三月。一日I临厕五六次,腹痛不爽,脓血杂下,赤多白少,以致阴血大亏。脾胃损伤,生化障碍,茶饭不思,精神疲惫,日益不支。舌红少津,口干口苦。诊其脉,弦细略数。触其腹,腹壁柔软,无压痛。
观其脉症,此乃湿热久稽,损伤脉络,阴血亏虚之证也。其治疗,单纯清热燥湿,或滋阴,或止血,均非妥当。
因苦寒之品败胃伤阴,纯予止血亦属舍本求末,单一滋阴救液徒有恋邪之弊。证情若此,何以为治?将三法共冶于一炉。方取黄芩汤清热燥湿,三七参化腐生肌,逐瘀止血,生山药滋阴健脾,意在诸药合用,则邪可去,正可复。拟:
黄芩10g 白芍20g 甘草10g 三七3g 生山药,15g红枣6枚三剂
二诊:下痢日减为二三次,血大减,腹痛亦轻,仍口苦。纳谷不馨。舌红无苔,脉象弦细。药已中的,紧守原法。
上方加焦三仙各10g,三剂。
三诊:大便日一二行,无脓血,腹痛止,知饥思食,此湿热已清,阴液得复之象也,上方再服三剂。

案九:六柴胡汤证
郭某,女,56岁,大南宋村人。或下痢脓血。一日数行,或十余日大便一次,已三月有余。乡医院按细菌性痢疾治疗,用抗菌药物多种,其病如故。望其面色萎黄,形容憔悴,舌淡红,苔薄黄。询知寒热往来,饮食不思,呕恶腹痛,嗳气矢气始舒,口干苦,不思饮。脉象沉弦。。
脉症相参,此少阳病也。继而腹诊,腹胀满,重压脐周,印堂急皱,言其痛甚。似此,显非单纯少阳病,乃少阳、阳明合病证。少阳病者,和解以治,而少阳、阳明合病者,则宜表里同治也。拟大柴胡汤治之:
柴胡12g黄芩10g半夏10g枳实10g白芍15g川军10g生姜5片二剂
二诊:药后泻下脓血甚多,呕吐顿止,胃纳亦醒,寒热往来不再。腹诊脐左右仍有压痛,此邪寇未净,宜乘胜逐之,务求全胜,不可姑息。
原方二剂。
三诊:纳便已正常,诊腹亦无压痛。拟参苓白术散善后。 黄疸

案一:小柴胡汤证
张某。女,55岁。体虽胖而质甚虚,经常感冒,弱不禁风。今又病黄疸七日,症见身黄,目黄,小便如浓茶,右胁胀痛,不思饮食,恶心呕吐,大便稀溏,眩晕口苦,午后发热,舌苔黄腻,脉象弦细。
此湿热蕴结,阻滞三焦,决渎不利,邪无出路,故而发黄。仲圣谓:“诸黄,腹痛而呕者,小柴胡汤主之。”本方和表里、调三焦,为常胜将军,百战不殆,今再遣之。
柴胡15g黄芩10g半夏15g党参6g甘草6g茵陈30g郁金10g生姜6片三剂
二诊:发热退,呕吐止,胃纳已醒,原方再进三剂。
三诊:黄疸明显减轻,诸症均有好转,守方续服三剂。
按:忆昔七十年代在农村行医之时,既不作肝功能化验,亦不作超声波检查,惟以症状消失为痊愈。故不知其为肝炎,抑或胆囊炎、胆结石,殊可憾也。

案二:麻黄连轺赤小豆汤证
刘某,女,14岁,北关小学学生,1985年8月23日初诊。先是伤于饮食,纳谷不化,大便溏稀。后复感风寒,恶寒发热,无汗身痒。初仅小便色黄,继则目睛亦黄。右胁胀痛,口苦思冷,舌尖红,苔黄腻,脉象浮滑。化验检查:TTT 10U,TFT++,GPT 198U,黄疸指数21U。诊断为急性黄疸肝炎。其父认为西药无抗病毒特效药,师心自用,求服中药以治。
观其脉症,此黄疸为湿热瘀结而成。尤怡云:“黄疸……为脾胃积热,而复受风湿,瘀结不散,湿热郁蒸。或伤寒无汗,瘀热在里所致。”阐明黄疸系表邪郁闭,汗出不彻:湿热瘀结,外不得散,内不能利而成。今表邪尚在,故宜解表散邪,清热化湿。拟麻黄连轺赤小豆汤加减:
麻黄10g连翘15g赤小豆30g茵陈30g杏仁10g桑皮15g甘草4.5g二剂
并嘱禁忌肥甘食品。
二诊:恶寒发热止,头汗出,仍纳呆化迟,胁痛口苦,舌尖红,苔黄腻,脉象滑数。表邪已解,应从里治。拟茵陈蒿汤加味:
茵陈30g川军6g栀子10g赤小豆30g苡仁30g柴胡12g滑石15g茯苓10g三剂
三诊:药后泄泻数行,饮食增加,右胁痛减,目黄已轻。精神明显好转,身痒仍甚,为湿热瘀邪趋表外出之象。
似此,则仍宜表里同治,令蕴郁之邪,两解而去。拟:
麻黄10g连翘15g赤小豆30g杏仁10g桑皮15g茵陈30g川军6g栀子10g板蓝根15g三剂
四诊:黄疸基本消退,纳便如昔,身痒止。舌尖红,苔薄黄,脉滑数。为除净余邪,原法不变。拟:
茵陈30g川军6g栀子10g连翘15g赤小豆30g柴胡12g黄芩10g甘草6g半夏10g五剂
9月18日再诊时,已无自觉症状,化验室报告:肝功正常。嘱其饮食调养。

水肿
案一:五苓散证
张某,女,7岁。素日饮食不节,加之玩耍坐卧于湿地,时已仲秋,闷热不减盛夏,其脾阳受困,由斯可见。
晨起,睑下肿如卧蚕,全身亦肿,小便减少,大便稀溏,纳谷不思,神疲嗜睡,舌淡嫩,苔薄白,脉缓无力。化验小便:尿蛋白++,红细胞++。
观其脉症,知系脾虚湿盛。《素问•至真要大论》云:“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虚则土不制水,致其泛滥成灾。
治当补中健脾,温阳化湿,即喻昌崇土填臼之谓也。拟五苓散加减:
党参10g白术10g茯苓10g桂枝3g泽泻10g茅根10g三剂
忌盐及高蛋白食品。
二诊:小便增多,水肿已散,胃纳增加。化验小便:蛋白一,红细胞+。
原方三剂。
三诊:诸症悉已。尿常规检查已正常。因服药艰难,嘱其饮食起居予以调理。
按:《素问•经脉别论》云:“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可见肺、脾、肾三脏与水液代谢谢密切相关。本案为脾不运化,水湿泛滥,故予培土制水,砥柱中流,则水自可归川。且饮为阴邪,得阳始运,故用温药治之。然亦有阴虚水肿,如猪苓汤、济阴汤证者。不可不知也。

案二:小青龙汤证
邢某,男,58岁。体素康健,近因肾炎住院,治疗半月。水肿不退,血压170/110mmHg,尿检蛋白+++。1980年3月14日要求会诊。
初外感于寒,继而头目水肿,渐及全身,至今肿势仍盛。胸满咳嗽,痰涎清稀,短气不得卧,腹中胀闷,饮食不思,大便不畅,小便不利,下肢不温。舌质淡红,苔白而腻,因臂掌皆肿,脉象难名浮沉,仅知缓而有力。
观其脉症,此为风水。由肺失宣降,通调水道失职,致水气泛滥,为肿为喘。治当宣肺利水,求治水之上源。
拟:
麻黄10g杏仁10g紫苏10g大腹皮15g 白术15茯苓15g泽泻15g二剂
忌盐及高蛋白食品。
二诊:肿势不退,仍胸满咳喘,痰多清稀,倚息难卧。
询知不汗出,恶寒发热,虽不甚剧,然自病以来始终未停。
苔仍白腻,脉象有力。
综观脉症,本案言风水不若言支饮为妥,虽风水支饮,有如兄弟连襟,病因相近,皆由肺气郁闭,转输失权所致,然其病位、症状则相异也。《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云:“咳逆倚息,短气不得卧,其形如肿,谓之支饮。”其治疗,仲圣列有葶苈大枣泻肺汤、十枣汤、小青龙汤等,本案外有表邪,内有水饮,显属小青龙汤证。拟:
麻黄10g桂枝6g 白芍6g半夏15g干姜6g细辛6g五味子6g炙草4.5g一剂
三诊:翌晨查房,患者喜形于色。谓药后汗出甚多,小便通利,水肿大减,顿觉呼吸畅快,咳喘减轻,可安卧床枕,知饥思食,查尿蛋白±。因微有寒热,原方再进一剂。
按:水肿一证,多由肺、脾、肾三脏功能障碍,三焦气化失调所致。临床以脾不制水,肾失开阖为多见,肺失通调次之。本案之水饮即源于肺也。然第一次立法,既宣肺表散,复利水化饮,本不为错,何以不效?曰:本病起于外感风寒,因有水饮宿疾,致寒饮相激,发而为患。宣肺化饮,本属恰当,然处方化饮重、宣肺轻,帅弱将强,喧宾夺主,是以不效。且饮为阴邪,得阳则运,故仲圣有温药和之之训。而方中化饮之品,性皆甘淡,缺少辛温。
亦为不效之因。

案三:小柴胡汤证
李某,男,26岁,工人。长期饮食无规律,脾胃暗伤而不自知。某日夜班归来,眼泡浮肿,自视纤芥之疾,未予介意,继而水肿遍及全身,始就诊。诊断为急性肾炎。
住内科治疗,经抗感染、利尿等治疗,蛋白尿+++持续不降,要求会诊。
水肿不盛,然压之凹陷。询知倦怠乏力,胸胁胀满,胃纳不馨,恶心欲吐,小便不利,大便二三日一行,口干。
口苦,不欲饮。舌淡红,苔薄白,脉象沉弦。
观其脉症,证属湿热蕴结,三焦决渎失职。而调三焦,司气化,莫过于小柴胡汤。拟:
柴胡12g黄芩10g半夏15g党参10g甘草6g枳壳10g桔梗10g生姜10片二剂
忌盐、蛋肉等高蛋白食品。
二诊:水肿消退,胀满减轻,恶心不再。发热心悸,动则汗出,此正虚候也。原方加茯苓15g,黄芪15g,三剂。
三诊:胃纳增进,胀满消失,二便正常,尿检蛋白阴性,时仍自汗。拟四君子汤加黄芪善后。并嘱饮食规律,勿饥勿饱。
按:《素问,灵兰秘典论》云:“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难经,三十一难》云:“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诸凡呕吐不食,下利便秘,二便不调者,皆系三焦失调。仲圣《伤寒论》230条云:“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是方可使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和顺。本案仅服五剂即愈,足见其调和气机、通利三焦之功不同凡响。

案四:真武汤证
郝某,女,11岁。晨起头面浮肿,未予介意,继续上学读书。逾五日,肿势益盛,其父陪同就诊。望其头面肿盛,肤色不红,二目炯炯,精神尚佳,舌淡红,苔薄白。
询知小便不利,四末逆冷,身不热,反恶寒。脉象沉缓。
化验小便:蛋白++,红细胞+。
小儿稚阳之体,形气未充,脏腑娇嫩,极易遭受邪气,侵袭。病前迁居新房,居室潮冷,寒湿之气乘虚而人,播伤脾肾,土不制水则水势泛滥,肾阳被淹而聚水为患。治当温肾阳,启胃关,崇土制水。真武汤可水中取火,鼓动肾阳以消阴翳,倘火旺土健,则水自可归川。拟:
附子6g 白术15g茯苓10g 白芍6g生姜6片 二剂
并嘱忌盐、肉蛋等高蛋白食品。
二诊:水肿减轻,仍四末发冷,身恶寒。舌淡红,苔薄白,脉沉缓弱。尿蛋白+。药已中病,法不可更。
附子6g白芍6g白术15g茯苓10g生姜6片党参10g三剂
三诊:尿蛋白一,水肿完全消退,身体一如往昔,患儿急欲上学,嘱原方再服三剂。
案五:麻黄连轺赤小豆汤证
刘某,女,24岁。水肿一年余,以面睑、,足跗较显,按之凹陷,晨起尤甚,胸腹憋胀,化验尿液正常。自诉健脾补肾、渗湿利水之剂多服无效。今面色有神,腰不酸痛。
纳便正常,知病不在脾肾。窃思,水湿代谢谢,多责肺、脾、肾三脏,脾肾无过,当寻水之上源。遂顺藤摸瓜,果有经常感冒,鼻塞,眼痒,咳嗽,多嚏等肺气不宣之状。《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篇云:“皮水,其脉亦浮,外证肘肿,按之没指,不恶风,其腹如鼓,不渴,当发其汗。”诊脉不浮反沉,乃肤肿脉陷故也,治当舍脉从症,宣肺利水。考开鬼门方,以越婢汤及越婢加术汤为首选,乃外有风邪,内有郁热之治方。本案不恶寒,不发热,口苦,舌苔黄腻,可知表邪不著而湿热较盛,如是则不若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更为恰当。拟:
麻黄10g连翘10g赤小豆30g茵陈30g桔梗10g桑皮15g杏仁10g茯苓15g三剂
二诊:尿量增多,水肿、腹胀减轻,仍咳嗽,鼻塞。
效不更方,原方三剂。
三诊:水肿消失,鼻时通时塞,肺气壅遏之症尚存,嘱守方续进三剂。

案六:六味地黄丸证
《素问,水热穴论》云:“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然临床须分肾阴肾阳,因肾阳虚弱,或肾阴亏损,皆可致关门不利,水饮内聚而见水肿。张锡纯亦云:“水肿之证,当详辨其阴虚、阳虚,或阴阳两虚。
阳虚者气分亏损,可单用重用黄芪;阴虚者,其血分枯耗,宜重用滋阴之药。”徐某,28岁,东曲农民,1980年8月12日初诊。两年前患急性肾炎,住本院治疗痊愈。近因农忙挥汗赶日,疲劳过度,致水脏不能制水而泛滥肌肤,初以面目为甚,后渐蔓延全身。尿检:蛋白++++,白细胞+红细胞++,管型++。诊断为慢性肾炎急性发作。患者不愿住院,求服中药治疗。
患者全身水肿,尤以头面为甚,腰困无力,头晕目眩,午后较甚,胃纳尚可,惟食后腹胀,大便一日一行,小便不利,口苦。舌尖红赤,苔薄黄,脉细弱。虽《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有“诸有水者,腰以下肿,当利小便,腰以上肿,当发汗乃愈”之说。然本案不恶寒发热,无鼻塞咳嗽,显非发汗所宜。头晕目眩,腰酸脉细,知系肾阴虚损,水饮泛滥。治宜滋阴补肾,清热利水。拟六味地黄汤加味:
生地24g山药12g山萸12g丹皮10g茯苓10g泽泻10g车前子15g牛膝10g茅根30g三剂
忌盐及肉蛋食品。
二诊:小便增,腹胀减,水肿呈消退之势,口干渴。
时欲饮,舌脉同前,守方续服。
原方三剂。
三诊:头晕,腰困减轻,大便溏泻,日五六行,其腹不痛,为水饮外出,正复邪退之象;仍口渴思饮,动则气短,乃气阴并亏之候。拟:
生地24g山药12g山萸12g茯苓10g泽泻10g黄芪30g苍术15g茅根15g车前子15g三剂
四诊:尿检:蛋白++,红细胞+。白细胞+,管型++。
面瘦纹显,水肿完全消退,腰已不痛,口苦口渴亦轻,惟仍眩晕短气。阴津回复一分,病邪退却一分。滋阴清热,继续进之,并佐平肝潜降之品以除眩晕。拟:
生地24g山药12g 山萸12g丹皮10g 白芍15g石决明15g龙牡各30g石膏30g龙胆草10g五剂
五诊:眩晕、动则短气基本消失,精力充沛。尿检各项均正常。嘱服六昧地黄丸善后。
慢性肾炎

大柴胡汤证
刘某,男,21岁,秦城人。病肾炎一年,曾于某医院服补肾中药上百剂,至今检尿,尿蛋白+++,红细胞++,于1991年1月18日门诊。
慢性肾炎,蛋白尿为诊断依据之一,而蛋白尿则以脾不摄精,肾不藏精为临床常见之因。今患者腰不痛,神不疲,亦不水肿,知饥思食,二便正常。知病因不在脾肾。
再询之,自病之后,反复感冒,夜间鼻塞、咳嗽,如是则系风邪为患。“风性开泄”,泄则精气不固,故见蛋白尿,一如营卫不和、腠理开泄之自汗出也。继诊之,口苦,咽干,思冷,舌苔白腻,脉象弦滑,脐周拒压,此又少阳、阳明湿热之象也。盖湿热蕴结,亦系肾炎之主要原因,故有“没有湿热就没有肾炎”之说。由此可见,本肾炎外有表邪,内蕴湿热,表里同病也。治当表里双解,泻胃保肾,此孙子兵法“围魏救赵”之计也。解表通里,凉膈散、防风通圣散皆可选用,然由口苦、脉弦观之,不若大柴胡汤加味为妥。拟:
柴胡15g黄芩10g半夏15g枳实10g白芍15g川军10g麻黄10g杏仁10g蝉衣10g二剂
并嘱忌盐及蛋肉食品。
二诊:药后泄泻脓性便甚多,脐周压痛减轻,咳嗽止,仍夜间鼻塞。化验:尿蛋白++,红细胞一。原方二剂。
三诊:脐周压痛消失,鼻塞偶见,化验尿蛋白转阴。
舌淡红。苔薄白,脉弦滑力弱。里邪已去,表邪难以依附。
拟六君子汤加苏叶。三剂。
肾病综合征
决渎汤证
肾病综合征以全身高度水肿、大量蛋白尿、低蛋白血症、高胆固醇血症为特点,病程较长,甚者经年不愈。患儿孟某,5岁,2001年2月19日初诊。其母诉称:1999年9月初,因水肿于原平市医院诊断为肾病综合征,住院20余日后,出院治疗。回乡1周,感冒发热,水肿益盛,复住院。
经激素、抗菌药物等治疗月余,症状减轻,遂又出院。至今业已年半,仍每日口服lOmg强的松片。患儿面色萎黄,咽部红甚,扁桃体不大,舌淡红,苔黄白而腻。神疲乏力,常发热,身不肿,小便利,尿中泡沫多。饮食尚可,大便干秘。三四日一行。脉象滑数。化验检查:尿蛋白++++,血红蛋白110g/L,红细胞380万/mm3,血浆总蛋白60g/L,白蛋白26g/L,血清胆固醇9,55mmol/L。
肾病年半,水肿已退。刻下症状以湿热蕴伏,三焦失调为主,故治宜清热利湿,通利三焦。强的松,系肾上腺皮质激素,于危急重症有起死回生之用,然于本案用之成事不足,弃之则败事有余,故须缓缓以辞。拟刘绍武先生决渎汤加味:
黄芪10g郁金10g银花10g车前子10g丝瓜络10g川军6g茅根15g二剂
忌食动物性食品。
二诊:药后当日泄泻黑色脓便甚多,泻后神疲嗜睡,呼唤不醒,全家惊慌失措,子夜来电告询。次日精神明显好转,大便日行三四,仍夹脓秽。今又感冒,但不发热,仅鼻塞流涕而已,咽峡部充血,苔白腻,脉滑数。化验室报告尿蛋白++。症状有变,方随之更。拟:
银花10g茅根10g车前子10g丝瓜络10g郁金10g蝉衣10g二剂
三诊:感冒解。诸症减轻,尿蛋白+,舌淡红,苔白腻不黄,脉滑略数。此湿热日趋清化,既定方针,坚守不变。
黄芪10g郁金10g银花10g车前子10g丝瓜络10g川军6g茅根15g五剂
四诊:神沛好动,无不适症状,舌淡红,苔薄白微腻脉沉滑,尿蛋白一。症情若此,先减强的松5mg。
原方七剂,每两日一剂。
五诊:尿蛋白-,全身无不适感,且再未感冒。舌淡红,苔薄白,脉沉滑。嘱停强的松,以其一日不去,疾病一日不愈。复以湿热之邪已尽,扶正已至其时。拟:
原方加黄芪10g,十剂,每两日一剂。
六诊:服药近30剂,日趋良象,停激素后亦未见反跳。面色红润,天真活泼,饮食、二便正常。舌质淡红,苔薄白,咽峡部淡红,脉沉细。化验室检查:血浆总蛋白70g/L,白蛋白35g/L,血清胆固醇5,7mmoL/L,均达正常指标。为巩固疗效,上方每五日左右服一剂。
李映淮老师评语:肾病综合征为临床棘手病证,病程长,易反复。三焦失调,湿热内蕴,为本案之病机,故清利湿热,贯穿于始终。若拘于久病多虚,及小儿稚阴稚阳而予滋补则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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