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经》“命门学说”若干理论问题探讨

【摘要】 对《难经》“命门”一词的由来、《难经》“命门”说的发生与解剖学方法的关系、《难经》“命门”贵于“心”的依据、《难经》以“命门”与何腑为表里、《难经》对肾与命门关系的认识、《难经》“命门”与《医贯》“命门”的本质区别等理论问题进行了探讨,并提出自己的观点。


【关键词】 《难经》;中医基础理论;藏象学说;命门学说


“命门学说”作为中医藏象学说的重要理论,发端于《难经》。不可否认,“命门学说是祖国医学理论中论争最多的问题之一”[1]。论争的内容包括命门的形态、位置、功能、命门与肾的关系等一系列理论问题,其中部分内容是关于《难经》的“命门”记载的。故本文就《难经》“命门学说”的若干理论问题做一探讨,以冀有助于有关理论认识的最终统一。


1 《难经》“命门”一词的由来


历代论《难经》者,多认为它旨在推本《内经》。如滑伯仁云:《难经》“盖本黄帝《素问》、《灵枢》之旨,设为问答,以释疑义……约其辞,博其义,所以扩前圣而启后贤……”(《难经本义·自序》)。虞抟云:“越人所著《八十一难经》,则皆举《内经》之要而推明者也”(《医学正传·医学或问》)。一判断的基本依据有二:(1)就《难经》一书的内容看,在生理、病理、诊断、治疗等各方面其继承性显而易见;(2)就《难经》一书的表述层面看,七难、十一难、十二难、十三难、十四难、十七难、十九难、二十难、二十一难、二十二难、三十七难、三十九难、四十难、四十五难、五十三难、六十一难、六十五难、六十六难、六十九难、七十一难、七十二难、七十四难、七十五难、七十七难、七十九难、八十难、八十一难共27篇用“经言……”,就“经言”后文字分析可知,“经言”之“经”即《黄帝内经》。据此可见,以《难经》旨在推本《内经》的观点是有所凭的。承认这一点,即可认为《难经》“命门”一词借自《内经》,“命门”一词在《内经》凡三见(《灵枢·根结篇》、《灵枢·卫气篇》、《素问·阴阳离合论》),其义为目,如《灵枢·根结》篇有“太阳根于至阴,结于命门,命门者,目也”句,可见,《内经》、《难经》“命门”之不同仅在于取义而已。


《难经·四十二难》云:“肾有两枚,重一斤一两,主藏志”。《难经·三十六难》云:“脏各有一耳,肾独有两者,何也?然:肾两者,非皆肾也,其左者为肾,右者为命门”。可见,“命门”说的发生有赖于解剖学对“肾有两枚”的准确把握。《难经》“命门”说赖以发生的方法是多元的,解剖方法乃其发生学原理的实在因素之一。


3 “命门”贵于“心”的依据


“命门”为人身之主宰, “命门”贵于“心”是“命门学说”的一个基本观点。 如赵献可云:“……命门, 是为真君真主……惟命门先具, 有命门, 然后生心”(《医贯·内经十二官论》)。 这一基本观点显然本于《难经》, 《难经》“命门”贵于“心”的依据总括起来有以下几个方面:首先,《难经》凡八十一篇,无一处见有“心为君主之官”、 “君主”、 “君火”诸如此类强调“心”为最贵的措词。其次, 《难经》“命门”词义并非《灵枢·根结》篇之“目”, 其对“命门”生理功能的描写,完全支持对“命门”一词进行顾名思义的诠释——生命之门。 “命门,有生命之门的含义”[2]。 如《难经·三十六难》云:“命门者,诸神精之所舍, 原气之所系也,男子以藏精, 女子以系胞”。 《难经·三十九难》云:“命门者,精神之所舍也,男子以藏精,女子以系胞”。 可见, 《难经》以“命门”为人身最贵。 再次,《难经·八难》之“……根绝则茎叶枯矣。 寸口脉平而死者, 生气独绝于内也”一节经文, 以“根”喻“命门原气”, 以“茎叶”喻心肺, 形象生动地说明了“命门”贵于“心”的学术思想。 具有同样文义的还有《难经·十四难》, 云:“上部无脉,下部有脉, 虽困无能为害。 所以然者, 譬如人之有尺, 树之有根, 枝叶虽枯槁, 根本将自生, 脉有根本, 人有元气, 故知不死”。


4 《难经》以“命门”与何腑为表里


《难经·三十九难》云:“……五脏亦有六脏者,谓肾有两脏也,其左为肾,右为命门……其气与肾通”。是知《难经》是将“命门”作为一个功能与肾密切联系的脏来认识的,即心肝脾肺肾五脏之外尚有“命门”一脏,故有“六脏”之云。根据《黄帝内经》藏象学说的要求,在里之脏者必有所属在表之腑。这样,便产生了“命门”与何腑为表里这一问题。


于此,不少医家的答案是命门与三焦为表里,如王叔和云:“三焦与命门相表里”(《脉经》)。陈无择云:“古人谓左肾脏,其腑膀胱;右肾命门,其腑三焦”(《三因极一病证方论》)。赵献可云:“三焦者……与命门相为表里”(《医贯·内经十二官论》)。当代亦有一些学者持该观点,如孟乃昌氏等[3]。笔者也曾撰文明确表示赞同[4],但重读《难经》,却不得不承认曾经的浅陋,盖命门与三焦为表里在《难经》无论如何是找不到依据的。首先,《难经·三十九难》虽有“五脏各一腑,三焦亦是一腑,然不属于五脏,故言腑有五焉”之论,但并未明言命门与三焦为表里。其二,尽管生理上的密切联系是构建脏腑表里关系理论的重要依据,同时,《难经》也不乏命门与三焦密切联系的描写,如《难经·三十八难》云:“谓三焦也,有原气之别焉”,《难经·六十六难》云:“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主通行三气,历经于五脏六腑”。《难经·三十一难》云:“三焦者……气之所终始也”。但生理上的密切联系又并非全为表里关系,如脾与大肠、脾与小肠关系密切但并非表里关系,便是其例。因此,据此作出命门与三焦相表里的结论,失于臆断明矣。其三,《难经》“手心主”并非“命门”。孟乃昌认为,“手心主”“不就等于今天所认为的心包络,而从《难经》全文和整体看,毋宁说是该书六脏中的‘命门’水脏”[3]。此说非也。(1)《难经·二十五难》明言“心主与三焦为表里,俱有名而无形”。“心主”为无形,而“命门”为有形之“右肾”(《难经·三十六难》)。(2)左肾右命门,左阳右阴,“肾有二……但一边属阴,一边属阳”(《医贯·内经十二官论》)。《难经》之“命门”相对于肾当属“阴”、“水”,而《难经·十八难》却明言“手心主、少阳火,生足太阴、阳明土”。即手心主属火而非水。“手心主”非命门,意味着“命门”与何腑为表里这一问题的答案在《难经》是付诸缺如的,意味着“命门与三焦为表里”观点犯了“过度诠释”的错误[5]。


5 《难经》对肾与命门关系的认识


综览《难经》八十一篇,关于“命门”与“肾”关系的认识,可以归纳成为以下几个方面:(1)“肾”为肾之左,“命门”为肾之右,二者均属有形,一阳一阴,一火一水。“……所谓左右,不能以人体部位来理解,当以阴阳的含义来分析,实质上是肾包括肾阴肾阳两方面的功能”[6]。(2)“命门”与“肾”可分不可离,“其气与肾通”(《难经·三十九难》)。滑伯仁云:“肾之两,虽有左右命门之分,其气相通……”(《难经本义》)。其关系密切。(3)据《难经·八难》、《难经·六十六难》,似可将肾与命门相互作用之气合称“肾间动气”。(4)除三十六难、三十九难明论肾与命门之别外,其余各篇论与志、液、体、窍等的关系(见《难经·四十难》、《难经·三十四难》)、论脉诊(见《难经·八难》、《难经·十四难》、《难经·十五难》)、论病证及传变(见《难经·五十六难》、《难经·五十三难》、《难经·四十九难》等),皆以肾言之而不及命门。


6 《难经》“命门”与《医贯》“命门”的本质区别


如上文所述,《难经》是以右肾为命门的,乃有形之脏,且右属阴,因此相对于“左肾”,“命门”属阴,属水,乃主水论的命门说。故有“‘命门’水脏”之说[3]。


而《医贯》却云:“……命门无形之火……的以命门为君主,而加意于火之一字。夫既曰立命之门,火乃人身之至宝……若无一点先天火气,尽属死灰矣”(《医贯·内经十二官论》)。故《医贯》“命门”乃无形之脏,且当称之“命门火脏论”。


自《难经》“有形命门水脏说”到《医贯》“无形命门火脏说”,其间演化倒是值得深究的一个学术难题。


【参考文献】


1 陆广莘.命门学说源流考.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1997,3(3):3-7.


2 赵均福.命门浅识.河北中医,1987,(4):21.


3 孟乃昌.命门学说新考.山西中医,1988,4(4):24-26.


4 李如辉.中医命门学说的发生学原理.浙江中医学院学报,2000,24(3):3.


5 艾柯.诠释与过渡诠释.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53.


6 南京中医学院医经教研组.难经译释,第2版.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1980,105.


作者单位: 310053 浙江杭州,浙江中医药大学


2 《难经》“命门”说的发生与解剖学方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