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绍昆:《流浪他乡品甲乙》五

2012-07-11 06:11 楼主
那年九月上旬,我们根据事先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管密村,海平以前来过这里,所以之前早就向我介绍过这里的风景地貌。他告诉我说,管密村从唐宋起就成了重要的水运枢纽,所以历史在这里造就了一个城镇般的村庄。清溪绕村,山围绕着水,水倒映着山,把管密村包裹在乱石穿天、古木参天的峡谷之中。在溪流的两侧,是连绵着几乎望不到头的竹林。叶茂管密的景色可能就是“管密村”命名的来因。村边有一座突凸的山峰拔地而起,在几近山顶的地方,天生一个贯穿整个山体的大岩洞。洞长20多米,高10多米,宽20多米。早晨日出时,太阳光从洞的东口贯透西口;夜深月落时,月光则从洞的西口穿过东口。有时候,人在洞中可以东边观日出,西边看月落,于是这里被称之为“洞光岩”。在洞光岩的对面,有一条瀑布从群山之中一个心形塌陷的岩石里怒吼狂奔而出,飞流悬空,水雾弥漫,溪流见底真是天设地造,美不胜收。
我们在管密村好几户人家做家具忙得不亦乐乎,虽然口里天天唠叨不停,然而却一天也没有空闲的工夫去看看洞光岩与大瀑布。
九月中旬,连续下了几天的大暴雨,山洪猛涨,大溪河之间的矴步被汹涌的溪水淹没在下面,一般谨慎的山民都不敢出山。
当时,我们做油漆用的原料已经不多了。正因为这一场大暴雨,出去的道路被淹,不能及时下山去购买。但主人家儿子的婚期在即,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因此决定冒险下山去购买油漆用的材料。
每次下山购买东西我们都是两个人一起去的,因为从这里一直到光泽县城有六十多里,徒步行走来回要十多个小时。一路上,行人稀少,也没有客栈商铺,如果单身一人前往既危险又过于劳累。再加上油漆材料购买回来以后,整个行李的重量起码有二三十斤,一个人负重前行是非常吃力的。但是这一次由于手头工作十分繁忙,只能一个人下山,另一个人要留在主人家追赶工期。按理说,海平手艺好,工作效率高,应该留下来完成油漆家具的业务,而这些打杂的事应该由我去干。然而海平的决定却却相反,要我留下,他自己一个人独自下山。他认为,我对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不熟悉,体力比他差,社会经验不足,在这样恶劣的气候条件下出门购物他不放心。
在这个关节眼上,他这样做,让我感动,但也让我感到很内疚。因为我常常因为他的性格偏于内向而产生误解,也由于他精于细密计算与过于严谨的态度与他多次顶牛。
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海平已经出门了。我赶到溪边一看,在清晨的疾风骤雨中,只见溪水依然湍急,一个个的矴步被流淌的溪水淹没在下面难以看见。假如是我去的话,我心里真的有点胆怯,然而海平却已经毅然地下了山。
早餐以后,我准备给家具进行第二次上油的工作。当我来到油罐子面前,发现油罐子里覆盖在调和油上面的油纸不见了,抬头后才看见原来覆盖在调和油上面的油纸已经被海平整整齐齐地折叠包裹成一个小油包,并且用一条白白的麻线一圈一圈地扎紧高高地悬挂在油罐子上方的铁钉上。我看着这个黄黄的小油包,一条白白直线,一圈一圈麻线的扎口,就像看到一个精致的艺术品。海平在百忙之中还是这样有条不紊地做好油漆前的准备工作,让我的内心有极大的震撼。每次上油之前他都是这样做的,他说这样的处理不会浪费一滴油漆。由于他的作法和我潦草散漫的习性不契合,对他这种斤斤计较的态度我非但不认同,反而认为他太执着于注重事情的细微末节,过于繁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了特别的感触,内心被这个黄黄的小油包与一条白白的直线震住了。我从他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中,骤然发现自己与他的差距。
海平不在,我一整天都在惶恐不安之中度过。天空仍然一片阴霾,飞雨飘零。下午有一段时间雨停了,微弱的阳光将迷漫着的浓浓的云层拔开了一片。然而“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但愿老天爷不要再让大雨洒落下来。我猜测他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但愿归途上没有什么障碍。天暗了,他还没有回来,风雨已经停歇了下来,但我的心一直悬挂着,时不时地出门张望。一直到了八点多钟,随着一声字正腔圆的“我回来了!”海平风风火火地挑着一担用油布裹扎得严严实实的行李大步流星地闯进了大门。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风餐雨沐,长途奔波,海平依然精神焕发,说起旅途上的磕磕碰碰依然谈笑风生。
那天夜里,又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海平鼾声大作,酣睡达旦。
我目睹了这一件事情的始末经过,感受到了海平在艰难困苦中能够怡然自得的胸怀,渐渐地走近了他的内心深处。
[阅读:] [回帖] [编辑] [删除] [举报]
2012-07-11 13:45 2楼
这个帖子不错,大家快来顶起来!
⬅ 舌尖上的中医------白芨篇临床经验 老茶馆 下腰痛的判断与治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