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古今医书的思考

自从2002年拜于何绍奇老师门下,受恩师点化,读的医书由起初的现代名医派逐渐向古代医家过渡。现在我对现代多数医家的著作有些厌烦,多为纸上谈兵,钩名钓誉,距离上古中医之道甚远,把中医之道束缚成了一潭死水。9月17日陕西终南山道家龙门派弟子x理一先生通过百草居了解我特意来辽宁求余诊治,处方后他说“以前吃的药都是药味特多,药量也大,而你只用了8味药,药量也不大真是奇怪”,告诉他药多相克,人多失和,此虚劳重病没有守方半年很难恢复的,慢病缓图,滴水穿石,以收斡旋之功。先不说药后效果如何,一个中医如果处方经常超过10味药他对药性研究就没过关,滥竽充数用药以谋取利润,一条鱼腥了一锅粥的例子太多了。古代明医用药多是8-12味药以内,而且组方法度严谨,古医书多可以为证。

立秋天气转凉,在网上订购了心仪很久的明代医家汪石山的医学全书,给大脑也抓些“秋膘”。收到书后,心生恭敬,翻开书的每一页,都能让我耳目一新,如身临其旁听其教诲。读到石山医案时,情不自禁的笑个不停,尤其是作者引用的五行七情疗法的古医案与我不谋而合。记得儿子在盘锦读书时,因为发烧我给他喝双黄连口服液,他因为药苦,哭闹不停不想喝,我想这一哭闹该出汗了,体若燔炭,汗出而散也物理降温了,果然哭闹后汗出全身,热随汗泄。7月份我的朋友由于恼怒呃逆不止,我告诉他静卧睡觉,晚上电话告诉我睡了10余分钟就好了。恼怒导致肝木克胃,胃气上逆,静卧睡觉体内气机则下行,可不药而愈。汪石山古医案摘录两例如下:
忧

“昔贵人有疾,天方不雨,更医十数罔效。最后一医至,脉已,则以指计甲子,曰:“某夕天必雨。”竟出。贵人疑曰:“岂谓吾疾不可为耶?何言雨而不及药我也?”已而夕果雨,贵人喜起而行乎庭,达旦,疾若脱去。明日,后至之医得谒,贵人喜且问曰:“先生前日言雨,今得雨而瘳,何也?”医对曰:“君候之疾,以忧得之。然私计君候忠且仁,所忧者民耳。以旱而忧,以雨而瘳,理固然耳,何待药而愈耶?”此处甲子是古代的万年历。忧病为肺之金气收敛太过,用五行属心火的喜来克制,火克金其病自愈。
气结

“一女婚后,丈夫经商二年不归。因不食,困卧如痴,无他病,多向床里坐。此思则气结也。药难独治,得喜可解;不然,令其怒。讽掌其面,诟以外情,果大怒而大哭三时许,令解之,与药一帖,即求食矣。予曰:病虽愈,得喜方已。乃诒以夫回,既而果然病不举。”气结源于思,思伤脾土,令其发怒,怒为肝木,木克制土,思之气结自化。回想起抑郁症患者,若采用移情易性五行七情疗法疗效定会显著,可惜时代不同,患者的病因多不愿告之,这类患者常年服药也是控制症状,难以根治,最后生化药物导致肝肾功能受损是必然的。
汪石山对脉学研究也很深,“人健脉病号行尸,人病脉健不用治”这句话给我很大启发,寒冬季节若人满面红光,脉洪大之象,是体内阳气失于潜藏,肝之亢龙有悔之兆,若不注意得脑出血病是早晚之事,这难道不是行尸吗?反过来,如果病人乏力头晕,形体消瘦,但脉象和缓正常,不用药物治疗,注意饮食起居加强营养就可不药而愈。

我对汪石山医书情有独钟因为他是黄古潭的老师,明代著名医学家孙一奎出于黄古潭门下,在孙一奎的《医旨绪余》胁痛医案有一段师徒会诊,发现黄古潭对药性研究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余弟于六月赴邑,途行受热,且过劳,性多躁暴,忽左胁痛,皮肤上一片红如碗大,发水泡疮三五点,脉七至而弦,夜重于昼,医作肝经郁火治之,以黄连、青皮、香附、川芎、柴胡之类,进一服,其夜痛极,且增热。次早看之,其皮肤上红大如盘,水泡疮又加至三十余粒。医教以白矾研末,并水调敷,仍于前药加青黛、龙胆草进之。其夜痛苦不已,叫号之声,彻于四邻,胁中痛如钩摘之状。次早观之,其红色已及半身矣,水泡疮又增至百数。予心甚不怿,乃载归以询先师黄古潭先生,先生观脉案药方,晒曰:切脉认病则审矣,制药订方则未也。夫用药如用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今病势有烧眉心急,叠卵之危,岂可执寻常泻肝之剂正治耶?是谓驱羊搏虎矣。且苦寒之药,愈资其燥,以故病转增剧。水泡疮发于外者,肝郁既久,不得发越,乃侮其所不胜,故皮腠为之溃也。至于自焚则死矣,何惧之甚。为订一方,以大栝蒌一枚,重一二两者,连皮捣烂,加粉草二钱,红花五分,戌时进药,少顷就得睡,至子丑时方醒,问之,已不痛矣。乃索食,予禁止之,恐邪火未尽退也。急煎药渣与之,又睡至天明时,微利一度,复睡至辰时,起视皮肤之红,皆以冰释,而水泡疮亦尽敛矣。后亦不服他药。夫病重三日,饮食不进,呻吟不辍口,一剂而愈,真可谓之神矣。夫栝蒌味甘寒。经云:泄其肝者,缓其中。且其为物,柔而滑润,于郁不逆,甘缓润下,又如油之洗物,未尝不洁。考之本草,栝蒌能治插胁之痛,盖为其缓中润燥以致于流通,故痛自然止也。”黄古潭的瓜蒌方处方严谨,药量比例出于岐黄心法,药味精简,对瓜蒌药性阐述的生动而周详,我临证发挥得效很多,对黄古潭心仪很久,惜不见传世著作,只能从其师书中探秘一二。

再者汪石山是金元著名医学家朱丹溪的再传弟子,想看看朱氏几代师徒学术源流之异同,后人多认为朱丹溪是金元四大医家滋阴派的代表,笔者不敢苟同,因为朱丹溪是大医学家,怎么能偏执滋阴呢?就凭他的《格致余论》“阳有余阴不足论”而评价有些断章取义,不得丹溪心法。朱丹溪此书序言很是特殊,以“饮食色欲箴序”。饮食与色欲之伤尤甚,饮食为脾胃所管辖,色欲过度,肾精必伤。脾胃是后天之本,肾为先天之本,朱丹溪抓住两个根本怎么能说是滋阴派呢?书不尽言,言不尽意也不能给他戴上滋阴派的帽子。从“阳有余阴不足论”也不难看出丹溪所说的阴特指阴精之意,而非广义的阴液。论中有“男子六十四岁而精绝,女子四十九岁而经断,夫阴气之成,只供给三十年之视听言动,已先亏矣。”此宗《黄帝内经》上古天真论“精神内守,病安从来”之旨,此处的精神意思是肾精与心神,可不是现代用语“精神”。
半个月前局里来了通知告诉10月份开始两年一度的执业医师考核,如果2次不及格执业证书就收回,中医大学教材太格式化了,而且有很多临床无用的地方,一打开书,就厌倦心烦,在学校时就不愿背诵方剂,因古方依古人之病而设,年代久远,传抄致误也不在少数,再者用古方套今病,与古窗按今屋有何区别?非匠工之手岂能用乎!中医离开易学与道的指导很难返本归元,明知大学教材知识用不上,还不得不往脑子里记忆以应付考试。恩师生前告诉我把教材理论淡化,否则会束缚我的临证思路,看来忘记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大脑中装上两套“系统”,以应付时代之需吧!



2012年9月21日张雷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