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同功——老丁说中医(50)

五十、物质同功

生命同理是生命世界的共性问题。物质同功是指人与自然在物质层面上的共性问题。就是说,以物质层级的眼光来看,人本身也是一种物质,他与客观世界中的其它物质存在共同之处,所以在考虑人的生命之维修养护问题时,可从物质层面上赢得感悟。
中医的理法方药,蕴涵着大量物质同功的法则。
从大处着眼,《伤寒论》阐说的六经辨证和治疗,大意上指出了这样一种治病的理法框架:如果把人看做一个家庭,那么太阳病就是敌人(病邪)刚刚从前门打进来,所以要将其从前门赶出去(发表祛邪);而阳明病则是敌人已经深入到家里,于是便依照其不断深入的势头,趁势将敌人从后门赶出去(泻下);少阳病则是部分敌人已经打入家里,部分敌人才刚刚打进门,于是便采取分解处理的手段:将刚刚打进门的那部分敌人从前门驱赶,将已经深入家里的部分敌人消灭在里面或从后门赶出,此即和解法。此太阳、阳明、少阳三阳病症,虽已遭敌人侵袭,但却并未造成家什的损坏,故把敌人赶跑或处理掉就没事了。而如果敌人的攻袭已经造成家里破损,则就必须考虑修复破损工作了,于是便根据破损的位置和程度不同而转入了太阴、少阴、厥阴这三阴病症的治疗。
同样从大处着眼,温病的从外入里逐步深入的卫、气、营、血四个疾病发展阶段,可把它们类比为地下一楼、地下二楼、地下三楼、地下四楼。凡地下一、二楼(卫分、气分)着火,因处地表近,故可直接灭之。地下三楼(营分)着火时,一方面应考虑让火向上转透到地下一、二楼进行灭之,同时也要考虑直接在地下三楼处理掉火势,属于两法兼施。地下四楼(血分)着火时,因所处位置太深,已经无法使火向上转透出来,故只能考虑投入大量寒凉之物,去与火热进行抵消,最终达到熄火目的。
如此拿客观事物做类比,有时固然仅仅只有加深理解、提高学习效果的意义,但有时候也可以帮助感悟医理、药理和方理。
高血压是西医的病名,中医本无此病名,所以高血压一病,对中医来说,是分解到各种病症之中的,但既然西医已经归纳成高血压这一病类,并且已为社会广为承认了,那么中医也只好顺应潮流。于是,面对传统辨证理论并无归类这一现实,就应当考虑以什么症候作为此病的连接点问题,即以中医目光来看,高血压有何共性呢?
这就涉及到了物质同功法则,即需要从物质层面来分析病理病因。
事实上,高血压的病名源自于物理学,意即血液的压强偏高。西医测量血压也是借助了物理学测量压强的仪器。鉴于这一原理,我们可以把血管拿橡皮水管来类比,如果水管内的水压不高,那么水管是软的;水压增高之后,水管便因受压强作用而发胀、发硬。与此同理,若血管内血液压强偏高,那么血脉应该是胀紧、胀实、甚至是发硬的(即弦脉、紧脉、实脉、硬脉等)。可见,对于中医来说,凡高血压的病人,其共性是脉之弦紧。那么什么原因会导致血液压强增高呢?比较常见的原因就是血液热,这是根据物质的热胀冷缩原理。又因为肝主藏血,所以血热了,肝、胆及其经络这一功能性系统也应该热,而肝胆及其经络之热,反映到表征上来,将产生口苦、咽干、目眩、胸胁苦满、嘿嘿不欲饮食等等,这些正是少阳病的症候,符合大、小柴胡汤的用药原理。缘此,我就见到家乡那位民间老中医常以柴胡汤为主方治疗高血压每每见效。当然,这只是血热所致高血压的病理病因,它并不排除其它原因导致血热或者血压偏高,但这应该是最常见的。
中医的药物大量都取自于生物(植物和动物),但也有一些是非生物的,用这些非生物的物质来治病,也涉及到了物质同功法则。例如,灶底的泥土(伏龙肝),是考虑到它长期被火燎烤,“具土之质,得火之性”。土与脾胃同属一类,故该药专入脾胃;“得火之性”则表明该药可以温中和胃;又因长期被火所烤炙,其水分早已烤得极干,且如久渴之物,极欲吸收水质,缘此而具有收涩之功,故被用于止呕、止血、止泻。又如井底泥,由于长期淤积在井水之底部,故“禀至阴之性”,即具有极其阴寒之质,可用来治疗阳热之病。
关于物质同功法则在组方方面的案例,也不妨举上一例:麻黄附子细辛汤出自《伤寒论》,就由麻黄、附子、细辛三味药组成,功于治疗寒客经脉(少阴经)。我们不妨把经脉理解为一根细管,现在管内有一股寒气需要解决掉。如何处理呢?这个药方的构思用通俗的比喻是:用麻黄开启小孔,让细辛负责将寒气向小孔外驱逐,并以附子在管内加热,三者相互协同,解决管内的寒气。
这种构思不仅仅反映了创方者巧妙的匠心,也反映了与寻常物质之间的类比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