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继柏:从乡村诊室走出的大学名师

在湖南中医药大学,有这样一位名中医:为了听他讲四大经典,学生们会在打早饭前赶去教室占座,以致校方不得不出台规定,旁听的外班生必须自带板凳;为了“考倒”他,一个香港同行用中医古籍中冷僻晦涩的条文“发难”,却读错2个字音被他当堂指正,从此学生称他“问不倒”;江门市五邑中医院的一位科长,为了跟他上临床索性辞职,“科长我不当了”……
在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学习班的《内经》讲座上,记者见到了这位传奇人物、湖南省名中医——熊继柏教授。没有讲稿,一堂课3个半小时,他没打一个“磕巴”,旁征博引中彰显深厚的学识,阴阳顿挫的语调中不时迸出幽默的“火花”,很难让人相信这已是一位71岁的老人。
讲座结束后,熊继柏笑着对记者说:“这一辈子,就两个人最喜欢我,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学生!”
熟读经典、立足实践的名中医
“成为名医,必须要熟读中医经典,立足临证实践”。采访中,熊继柏一直强调。
幼时的熊继柏家境贫寒,13岁遵祖父训,启蒙习医,始读《雷公炮制药性赋》、《药性歌括四百味》、《王叔和脉诀》、《汤头歌诀》,过目能诵。14岁参加农村联合诊所,拜师常德地区名老中医胡岱峰,教以《医学三字经》、《时方妙用》、《时方歌括》,并令其熟读《医宗金鉴》中之《四诊心法要诀》、《伤寒心法要诀》、《杂病心法要诀》、《妇科心法要诀》和《幼科心法要诀》。15岁,重点攻读《伤寒论》和《金匮要略》,所读之书悉能背诵。至20岁,复拜师名老中医陈文和门下,重点研习《黄帝内经》、《温病条辨》、《温热经纬》和《中医内科学》、《中医方剂学》。大量经典的诵读精研,为熊继柏日后成为名医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在55年从医生涯中,他始终坚持中医理论与实践相结合,长于诊治内科杂病、儿科病及妇科病,以及急性热病和疑难病证。因通熟经典且能融汇贯通,临证时他总能活用经典,指导诊断和处方用药,从而达到辨证如理乱丝,用药如解死结的妙效。
由于理论基础深厚,临床疗效突出,熊继柏先后成为全国第四批、第五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受聘广州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香港浸会大学荣誉教授等职。
融汇丰富临证经验的好老师
在湖南中医药大学执教期间,熊继柏先后8次被评为优秀教师、教学效果好的老师和学生最喜爱的老师。理论紧密联系临床而又学贯经典,是熊继柏教学广受欢迎的关键。
从《黄帝内经》、《伤寒论》到《金匮要略》,每一条经文、汤方,熊继柏不但能背诵如流,更能将自己的临床经验和辨证体会与之融汇贯通,相得益彰,富有代表性的医案不胜枚举。那些或疑难或复杂的病例,在他用中医经典理论讲解和剖析下,总能诠释得清晰透彻,让听众在钦佩之余,激发起信中医、爱中医的热情。
他说:“一位医学老师,不懂临床,讲课就没有底气。” 走上大学讲台前,熊继柏是湖南省石门县的一名乡医,一干就是22年,积累了极为丰富的基层临床实践经验。
1964年夏,石门县乙脑流行,病死者无数。熊继柏接诊了一位高热昏迷的垂危病人。通过精心辨治,病人起死回生。熊继柏从此医名大振,十里八乡危重患者纷至沓来,每每运用温病理论辨治,鲜有不效者。成名后,熊继柏每天都要接诊百余人,即使在文革期间被批斗为“反动技术权威”,他也依然坚持出诊。
走上教书育人的名师之路,则源于1979年,他参加了全国中医选拔考试。由于成绩特别优异,熊继柏从乡村卫生院被破格选调到当时的湖南中医学院教学。此后30年间,他先后为本科生、研究生主讲《黄帝内经》、《难经》、《金匮要略》、《温病条辨》和《中医内科学》,共计8000多学时,迄今已培养研究生、博士生及带徒90余人,其中大多数已成为中医业务骨干。
不开“无汤头之方”的“纯中医”
教学同时,熊继柏从未离开过临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纯中医”。
他不开西药、中成药;从不开“无汤头之方”,方子药味少,见效快。他的诊室除了一块为患者诊脉用的布垫,一支笔,几本处方笺,没有医疗仪器,更没有化验单。熊继柏坚持以“纯中医”的方式,活人无数。
一位曾下过几次病危通知的“噬血细胞综合征”病人,高烧41.5摄氏度,全身斑疹、黄疸。家人抱着一线希望,找到熊继柏。他辨其病机为热毒入血分,予以《千金方》中犀角解毒汤,5剂药后退烧;20剂后,病人斑疹、黄疸皆退,临床指征消失,目前生活、工作恢复正常。
一重症肝炎而出现肝昏迷的患者,面部黄疸,下腹鼓胀,苔黄。熊继柏辨为湿热蒙蔽心窍后,予以《温病条辨》之宣清导浊汤10余服,病人神志恢复清醒,行动自如。
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在国家水电八局医院,熊继柏使一位外伤后昏迷一年多的“植物人”苏醒;在怀化市第一人民医院,使一位高热昏迷30天的病毒性肺炎病人热退神苏……
鉴于求治患者中急危重症患者居多,熊继柏坐诊的一间诊所,特意将诊室门加宽一尺,方便患者担架出入。
熊继柏不但是患者心目中的“救命医生”,许多西医一筹莫展的怪病,亦能药到病除。
一位30多岁的女性患者,从右乳下,肿起筷子粗细的一条凸线,直插小腹,疼痛拒按。西医诊断为肋间神经炎,打针、服药均无效。熊继柏辨其病位为肝经循行部位,病机为肝失疏泄、气滞血瘀,予以血府逐瘀汤加玄胡,20服药后治愈。
由于医名远播,1999年,熊继柏被湖南省卫生厅、人事厅评为湖南省首届名中医。2006年受邀远赴阿尔及利亚为其国家总统诊病,并获良效。
退休后,熊继柏仍坚持门诊,并带教后学。在弟子眼中,他是个对自己“很苛刻”的老师:每周4次门诊,无论刮风下雨,他总是雷打不动提前5分钟到诊室;每天限号80人,但门诊实际病号往往达100多人。为了不让病人白跑,他常常从早7点一直坐到下午二三点,中间不吃饭、不上厕所;一次,他的老毛病——腰椎间盘突出症发作,疼得下不了床。他仍不顾家人劝阻,让弟子们抬着担架到诊室。只因为一句,“我不出诊,那么多等着的病人怎么办?”
熊继柏还先后赴北京中医药大学、上海中医药大学、广州中医药大学、上海同济大学、广东省中医院等地讲学,并多次应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之邀,为全国中医优秀人才班授课。
闲暇之余,除了伏案读书,熊继柏还喜欢练书法,写诗。他曾自题诗一首《七十寿辰书志》:“杏林丛中一老骥,勤勉艰辛步古稀,千里征程任重远,励志期颐奉国医。”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道出了一位老中医对中医事业与教育后学的赤诚与热爱。(中国中医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