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良言:中医向何处去

2016-02-21 18:07 12楼
(十) 实践是理论之母

等我在街上再见到他时,他把衣服捋起来给我看他的两肋,就跟烤肉似的,从上至下全焦糊了,惨不忍睹。他说,他没有一分钟好受的时候,这心脏自己就乱颤。但他还得感谢医生朋友。 又过了一年多,他的状态大为好转,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看一个报道。一个急救中心的一帮年轻医生,很有热情,每来一个“死”人,他们都要救上一阵子,一个心脏停止跳动四个小时的死人就让他们给救活了。是一个猝死在车中的司机被送往急救中心,主任诊断是心肌梗塞,得溶栓。但人心脏已不跳了,没有血液循环,药也到不了要溶的地方。于是,人工心脏按摩,几个年轻医生轮流踏在木凳上压心脏。压了一个小时,没用。这主任又说,肺也栓塞了,溶栓,还得压心脏。年轻的医生们都有男女朋友,也多是从医的,来找各自的朋友,也加入了心脏按摩队伍,排着队上阵。又压了一个小时,主任一看,还是不行,就到别的屋去了。他的助手们不甘心,没停手。这时,偶尔就有一下自主心跳,小护士就跑去告诉主任。主任说,白扯,救不活了。可手下这些人说,他能跳一下,咱们就得看看能不能跳第二下,又压了两小时,硬是把人弄活了。第二天一早,这个司机醒来,跟他妻子说喝,要吃西瓜,还很小气地说,只买半个就行。医生们看着他笑,他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后来有专家评点说,这个抢救病例,在现有理论上是不成立的。年轻医生们的做法是大胆、超常的。有人就问这个急救中心主任,做为医生,如此抢救一个停止呼吸、没有心跳的人,是由于缺乏常识还是由于愚蠢?主任的回答很简单。他说,我们第一次用一个小时救活了心脏停跳半小时的人,第二次我们就用两个小时救人,第三次我们就用三个小时,只要有救活的事例出现,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延长时间。只是我们以前救活的人,心脏停跳的时间没有这么长,不这么引人注目罢了。 还有好多这样的病例,这些病例给我的启示是,心脏病本身的弹性是很大的,即使是器质性病变,也不是不可逆转的。所说的心脏病有时就是一种心脏与躯体的不匹配。少年成长性心脏病就能说明这一点。我父亲和我女儿爷爷的心脏病也说明这一点,所以,我对心电图上曲率改变并不过于看重。超负荷运动便是健壮的运动员也会突发心脏病猝死,而有的心脏病老太太,常年有气无力地坐在墙根晒太阳,却长寿。我所看到的死亡的心脏病患者,大多不肯将生活节律调适得与心脏匹配。我母亲就是,她不肯打折扣地活着,那样的话宁可不活。母亲其实不是死于心脏病,她故意使自己得了病毒性痢疾,当我送她去医院抢救时,她还扔被子,试图从推车上滚下来……刚上大学没几天,我就得罪了一位女同学。她高考分很高,因先天性心脏病,落到我们学校。我们不知情,她也不说。学校有农场,我们去秋收,她咬牙坚持,结果就犯病了。附近没有医院和医生,大家看着她大口喘气,脸色发紫,一点办法也没有。这时我问她,她才说出她的病。我让大家闪开,让她呼吸通畅。我扳住她的肩,按经络循行路线给她做了一阵推拿按摩,她就缓过来了。 这之后,她就跟在我身后,一个劲地商量我。她说,她从小就带着这病,犯起病来就得住院,从来没有好得这么快过,我给她按摩时,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她认定,我要是天天给她按摩,一定能治好她的病。她还看到过我在上大学复检时,一个同学量血压过高,我给按摩,迅速就把血压降下来,通过了复检。 我说这是两回事,心脏的器质性病变不可能因按摩而改变,我这只是一时应急之法,不是治病之法。她不信,与她家里人说了,家里人给她邮来钱,她说给我钱。我怎么能骗她钱呢?不肯答应,她为此恨了我多年。 现在我理解了她求医心切,主观臆定的心理,也后悔自己的拒绝。现在我想,如果真给她按摩一段时间,虽不能根治,说不定对她身体确实会有好处。我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呢?可能是她眼神中的希望之光把我吓住了。
2016-02-21 18:50 13楼
(十一)民间的中医情结

有一个病人,母亲没有治好他的病,病因很清楚,他是在迁坟开棺时没有及时躲开,受了瘴气,整个人耷了,摄了魂一般。母亲面对他,像面对一道难题,不知如何解开。这给我留下很深印象,说来母亲还是太科学了,这样的事交给巫医去办,肯定能治好。 母亲坚决反对迷信做法,她认为自己很科学,对偏方和地方性的治疗方法持很谨慎的态度。我想,相比她的老师,母亲做为中医已经不是很纯粹了。在那个西医排斥中医,中西医结合的年代里,她已经是最大可能地保持中医的本质了,我想这也是源于她的单纯。 在母亲卧床不起的日子里,来找她看病的人还是排着队。我就奇怪了,人们为什么要迷信她? 一个都治不了自己病的人,却可以治别人的病? 我奶奶就从不迷信我妈,我有十一个姨奶,她们都迷信我妈,奶奶骂她们没骨气。奶奶的骨气体现在绝不让母亲碰我们姐弟四个。我们有病,母亲想给我们吃药得像地下工作者似的。我几次病的要死,母亲都因我奶奶不让她给我吃中药而被逼得哭着离去,说这孩子她不要了。二弟发高烧。奶奶也不许母亲给他喂药,母亲就用注射器,瞅着奶奶不在二弟身旁的机会就给打一针,弄得孩子看见妈妈就大哭大叫。奶奶抱着高烧的孙子出门,不是去医院,而是去吃冰糕退烧。母亲痛苦地抱着头,不知是不是想这孩子也不要了。 但我奶奶不否定我母亲在外面的功绩。记得在文革最激烈的时候,斗争无限升级。我们大杂院有死的,有逃的,有进大狱的,形势已完全失控。 我家当时也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母亲家的成分是地主,也属于革命对象。奶奶站在大院中央,进行了一场气焰嚣张的演说,三十多户人家,奶奶逐家地骂。对一个妇人骂道:“你生孩子难产,三天三夜没生下来,最后还不是来找我家媳妇了?如果不是小宁她妈,你就憋死了!”然后踢一脚一个半大小子:“还能轮到你今天来革奶奶的命?”对另一个又训道:“你出麻疹,出不出来,四十多天下不了地,最后是谁救了你?今天你当革命小将了?你要革谁的命?”“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拍着良心想一想,我们家孩子妈,对你们哪一家没恩?……” 我奶奶这么干时,我是替她捏一把汗的。那时的人性何等脆薄凶恶?一旦被激怒,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全院的人都低下了头,听奶奶数落,大家都承认我母亲医术高、医德好,真找不出一个对我母亲有微词的人。奶奶的指责,瓦解了人们的革命激情,把我们家从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小时候,在母亲身边的时候不多,时间也不长,加之对中医没什么兴趣,更讨厌整天一屋子人,闹哄哄的,我对母亲做的事并不关注。既便是这样,如果说母亲出门几日,来的人找不到母亲,就有人拉着我不放,他们可是不考我脉条,而是详细述说病情,让我给想想办法。任我怎么解释说不会也不行,都说:“龙王爷的儿子还会三把水呢。”没办法,我就给摸摸脉,只是做个简单判断,辨个表里寒热,别给治反了。然后打开母亲的大药箱,里面的药都是母亲开的方,我去抓的药,又由我加工制成。母亲给人看病时,又多是我当药剂师,给人包药,吩咐服用方法。大致还是能想出点对付的办法,何况我毕竟还背过几部医书,不是一点不懂。于是,遇到特殊情况也给人拿药。母亲回来知道了,并没有责备我。如今想来。可能是我没犯大毛病。 我在中学时跟医疗队下乡,真正能给人治病的医术只有针灸。母亲可能觉得我的本事太单薄了吧,就一指药箱说,拿点药吧。我就带了一些药,像母亲老师当年做的那样,去舍药。如果母亲认为我不能做简单诊断的话,就不会让我带药下乡了,但当时我并没这样想。 母亲死后,病人还是源源不断地涌来,推不掉的,我就给拿药,吃不了药的婴儿,架不住人家的哀求,我就给扎针。这样,就把母亲的药全发放光了,来的婴儿也都给扎了针。可能是母亲在天之灵阻止我的行医。有一天,我突然想,那仅有几斤重的婴儿,小身体红红白白的,如果迎着阳光举起来,真是半透明的,我那针灸针扎下去,那么深,扎到哪去了?这么从解剖上一想,想到我的针扎到肝,扎到肾,一下子就怕了。再来婴儿,把襁褓一打开,我心先怯了,手也抖了,说什么也不敢扎了,此后,我就逃避行医了。

(十二) 我的中西求医路

母亲死后,我病倒了。人说是伤力,我不知该怎么治,胸腔内疼得像用刀捅的似的,无处逃避。这么猛的病我想用温和的药肯定不行,可用猛药我这体质也不行。母亲曾告诉过我是桂枝汤体质终生不适合用川乌,草乌这类药。这时我就想,为什么别人能用的药我却不能用呢?说不定就能出奇制胜治了我的病呢。于是,我给自己开了一个“小柴胡汤”,抓了药,就吃了。 结果糟了,我真的吃错药了。胸腔不疼了,变成实心铁板,想喘口气都难,五脏六腑全板成一块,吃不进东西,喘不过气,危在旦夕。这下我只得以毒攻毒了,我又开了一个方子,把母亲告诉我终生不可用之药川乌,草乌都用上了,我觉得非用此类药不能破开。这副药下去,铁板被击碎了,恢复了大刀阔斧式的疼痛,我不敢再轻易用药了。 到省城上学,我到了大医院,中西医全看了,全都没办法,用了些药,等于把我犯过的错误再重演一遍,我只得还自己治。我谨慎地每次只开三味药,用茶缸装着,沏上开水,当茶喝。这一喝就是大学四年,病好了一半,另一半就好挺一些了。 那时,有点后悔没好好学中医。 母亲死后,我以为我与中医就再无关系了。可身体同样先天不足,后天亏损的我,虽经体育煅练,维持一个表面健康,但生的孩子内质还是弱。在孩子还不能吃中药时,我们是医院的常客,一年住六、七次院是常事。让我恼怒的是,孩子的病总是越治越重。 有一次,孩子病的要死了,心衰,打强心剂抢救。儿科主任说孩子能否活命很难说,西医的方法用尽了,孩子奄奄一息。 我急了,告诉医生给孩子输我的血。医生们嘲笑我说:“你的血也不是药,不能治病,没有用!”我坚决要求输,医生只得按我的意思来。我想,我从小得过那么多病,几次从生死边缘上挣扎过来,我的血中,一定有抵抗这些小儿病的抗体,我急于帮助女儿抵抗疾病,我的血是有生命的,不可能不履行我的意愿…… 孩子病得血管都找不到了,在脖子上的静脉扎了九针才送进去针头,孩子放在桌上,头垂在桌下,哼都不会哼了。血输进去两个小时后,孩子睁开眼睛找饭吃。 这次的后怕,使我不敢再指望西医,我开始寻找和请教中医,制定了一系列的中医预防和治疗措施,同时训练女儿吃中药。我不敢自己给女儿开方,而是多找几个中医,分析、对比他们的方子,选出比较稳妥的,试验着给女儿吃。这使我又一次后悔没有学习中医。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我对西医的推崇,也像对先进、科学、富有等概念的理解一样有所变化,甚至觉得,人固有一死,安安静静地死,比有钱人轰轰烈烈地让西医整治一番再死要好得多。 我的一位同事,得了支气管扩张。省医院要给她做手术,把肺子割去一条。领导派我去探望。我就去劝阻,人家不听我的,听医生的。没办法,手术头一天我去给医生送红包,就我担心的问题与他们探讨。医生嘲笑我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这样的手术我们做了一车皮了。”我问失败的概率有多大?医生说就和天上掉下块陨石砸到你头上一样。我一听,这就没什么问题了。 手术是那种大掀盖的开胸手术。病人在里面开胸,主刀医生在办公室看报纸。等护士来告诉:“打开了!”主刀医生才进手术室。不到二十分钟,他端个装肺子的小盆出来了。 我看着医生端出的这片肺子对主刀医生说:“这人肺子我是没见过,可猪肺子、狗肺子没少见。到开胸、动刀割的程度了,这肺子怎么也得变色变质才成吧?我怎么看这片肺子没啥大毛病呢?”医生气得不拿好眼睛看我。 又过了两个小时,人被推出来了,从前胸到后背足有五六十公分长的刀口,别说割去一小条肺子,就是什么也不割,只这么把皮肉割开,把肋骨锯断,把胸腔打开,再一层层地缝上,便对一个大小伙子来讲也是一个大伤元气的重创。 胸侧开了个洞,插根管子,下面接个瓶子,从胸腔中向外流着血,医生说这是为了把胸腔中的积血流尽。不到一小时,瓶子满了,我找医生问,这血是不是流的有点多?医生说就是要流干净。又不到一小时,瓶子又满了,医生说没事的。又一个小时,第三瓶又满了。我去找医生,我说,人有多少血可以这么流?医生说那是胸腔积液,不全是血。我挺来气,是不是血我还看不出来吗?再说就是胸腔积液也没这么个流法啊?我坚持要医生来看看,医生过来看,这时第四瓶也满了。一量血压是三十,一看眼睛,瞳孔扩散……(待续)---------- 18:50 帖子被 合并 ---------- 前一个帖子 发布于 18:47 ----------

(十三) 好死不如赖活

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把病人抬上车,推起来就跑,进手术室!紧急抢救!扔给我一个箱子,说手术室一滴血也没有,让我马上到血站弄血去!我开步往外跑,听到医生又给我一项任务:准备后事! 我这个气啊,没把我给气死!这不是陨石砸头顶上了吗?可我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我必需在最短的时间内弄到血!我打车跑了几十里路弄来一箱子血,当我把血送到手术室,我人累得要昏过去了。 由于创面渗血,为了止血,只好把整个一侧的肺子全割除了!又由于没作这方面的准备,什么填充也没有,所有目地都是为了不让人死在手术台上,一个人就这样给废了。 还遇到一例类似的手术。 人家告诉我一个朋友从北京做了口腔手术回来了,他正在闹绝食,让我去劝劝。这个病人让我很痛心,他是少有的好人,总是尽心竭力地帮助别人却不求一分回报。他不抽烟,不喝酒,连茶都不喝,所以想给他送点礼都没东西可送。让这样的人死了的确太可惜,可怎么劝呢?这不是劝的事,怎么也得借助点什么。 我在农村一个老太太那弄的用野兽油配制的偏方药,拿到病人床前。我告诉他抹上这药可缓解疼痛,他应该努力吃点东西……他看看我,见我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伸手要来纸笔写了三页稿纸,后来他家人把这三页纸珍藏起来,这是他的绝笔,此后他再没写一个字。他写得很明白,他得的是口腔癌,家人签字做了手术,将整个上腭切除了,他说不了话,不能吞咽,疼痛不堪,这样的生命还如何存活?有什么意义?……他绝食九天而死。 这之后,对危重病人,如果是我的好朋友,我往往不是救,而是帮助他们速死。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我没有理由让朋友们速死,而轮到自己那天却贪生怕死。我想,我这样做就是等到我那天,朋友和我的孩子会如法炮制,替我了断。 看到巴金的死,我的心情说不出地复杂,巴金是多么敏感,细腻的一个人,他是如何忍受让他活着受现代医学折磨的?他从前经受的所有苦难和凌辱都抵不上后来不允许他死亡带给他的羞辱,我感到天下再也没有比这更残酷、更戏弄人的了,怎么偏偏就让他这最善于体会的人遭遇了呢?十几年前,当再一次把他抢救活了时,他万分无奈地说了他人生最后一句话:“我愿为大家而活着。”之后他就拒绝说话,这是何等的悲愤?我们活着的人能承受得起巴金为了我们而这样活着吗? 冰心晚年为自己制了一个印章,上书一个字“贼”。她说,孔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这不是做秀,孔子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他深刻的人生体会的。过去的人对死亡不像我们现在人这样拒不接受,对立情绪极强。小时候看着一些刚刚六十搭边的人就开始纳个鞋底,备快布料,稳稳当当地为自己备寿衣了。做好的寿衣时常晾晒,过年时还要拿出来穿一穿,这是多好的死亡练习啊?我家邻居有个老太太,夜里自己把寿衣穿好,早晨家人起床,看到老太太穿戴整齐,已死多时了。 我爷爷是在写完一幅字后,坐在桌旁,手扶着头,闭目休息时死的。我奶第一遍喊我爷吃饭时,我爷还问是什么饭菜,第二遍喊时我爷没应,旁边的我母亲伸手搭脉,对我父亲说,咱爹没脉了!我奶过来对我母亲说,你把孩子抱邻居家去,告诉我父亲出去通知近亲属。等大家来时,我奶已将我爷擦洗干净,寿衣穿戴整齐了。 从前八十岁的人死了是喜丧,孝上要带红,可以演奏欢乐的曲子,大家会有幸福感和人生满足感。可如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发病了,拉着我狂呼:“救救我啊!”这真是给我出难题,都没有阳寿了,让我如何救你?人可以不活在岁数中? 我一个朋友给她将死的母亲展示她买来的高档寿衣,她母亲可没有象她奶奶当年那样看到好寿衣就微笑着死去,而是厌恶地扭过了头。 另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不肯从太平房门前过,说是厌恶。难道死亡永不属于她? 八十多岁的老太太不肯死,厌恶死,悲嚎着去死,让我觉得不太对劲。人类面对死亡已几百万年了,好象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恐惧、拒绝。是西医给予人可以不断延长人的寿命的感觉所致,还是科学给予人可以不断战胜病魔的信心使然?如今人类对自己的认识能力已相当自负了,可却认为死亡是不自然的,是强加给人类的,不肯承认死亡是人生的一部分,这难道是人类认识的进步?在人们的死亡观念上西医起到一种什么样的作用?
2016-02-23 12:35 14楼
(十四) 中医治病如下棋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不充许我在学医上走捷径。那时我认为,中医首先是经验的积累,后又借用阴阳五行做框架来安放经验材料。阴阳五行与中医药不是骨肉关系,而是中医没有找到更好的理论框架。我想,如果我学会诊脉、把握病症,能相应地用药,就应算是合格的医生,阴阳五行可以不用,也不用费太大的精力去读经。可母亲说我要是如此行医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今天,如我所说的从病症找相应的药的医生多了起来,中医的医术下降了,中医的疗效趋于一般,神奇不再,好多西医都能开中药,美其名曰:中西医结合。这些医生所走的不正是当初我要走而被母亲阻断的路吗? 如今,我在日常生活中常做的一件事是,阻止人们乱服中药。亲朋好友,常有因身体不适到药店找中成药吃的,只看所治症状,不分表里寒热,乱服一气,不仅无益,反而有害,这正是西医用药方式对人的影响。如今大量的中药销往国外,外国人在西医思想指导下用中药,实在不是发扬中医药,而是令其浮肿而亡。 当我向人们解释为什么所服用的中成药对他有害无益时,我不自觉地、无可选择地,必然地要使用阴阳五行理论。我关注哲学,关注科学,但还没找到一条能替代阴阳五行学说叙述中医对人体认识的理论。 并不是时代发展了,人们对事物各方面认识就同步发展了,人类的认识道路不完全是积累式的,也是熊瞎子掰苞米式的。人的狩猎能力肯定是退化殆尽了。手拿一枝枪的现代文弱书生可以嘲笑和否定古代智勇双全的彪悍猎人。有了枪的人类就不再需要对付猛兽的勇敢和力量了。 西医对人体局部认识的深入,并没有突破和取代中医对人整体机能的认识,我们还不能说对人体机能的认识我们超越了古人。西医没能吸纳中医,我先前期望西医的发展将汇同所有医学的期望目前还看不出希望,我甚至感到从西医的道路上走不到中医。 我一位同事的母亲得了肾病综合症,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是另一个城市的医生,把她接去治疗,结果越治越重,下了病危通知,备好了寿衣。 这时,我的同事突然对她哥嫂产生信仰危机,给我打电话要求帮助。我请我们当地一位年轻的中医,用我们单位车,行车六七个小时,赶往另一个城市。 我想,看到病人昏迷不醒,血压仅有三十了,这个医生非回头就走,拒绝给看病不可。我给同事打电话,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这位医生到达后,并没有吃惊,而是诊了脉,开了药。我的同事马上抓了药,煎好了,然后给我打电话说,病人已经几天不睁眼,水米不进了,怎么吃药啊?我让她用小匙顺着嘴角一点点往嘴里润,让药按物理的方式顺进去一点是一点,同事就这样把药喂进去一些。 到了晚上,同事给我打电话,说她母亲睁眼睛了说饿。我想,完了,回光返照。同事问,给吃吗?已经好多天没吃东西了。我说,给吃吧。心想,最后一顿了,吃吧。 同事在给她妈妈喂了些流食之后,又给喂了些汤药。第二天早晨,同事打来电话,说她母亲又睁眼说饿了。我一阵惊喜,松口大气说,祝贺你,你妈得救了。我很惊异这个年轻人的医术,什么叫妙手回春呀?这就是。我让同事把那张救命的药方拿回来我看看,我想看看他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药方很平常。不仅没有什么出奇制胜的药,甚至没有一味治肾病的药,只是一剂变通的强胃健脾方。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健脾方子就能起死回生救人一命? 我感到奇怪,找机会向这年轻人讨教。他说他是按五行生化制克来的。水旺,土虚,五行不通,阴阳失衡……要先固土,升阳,抑旺扶弱……由此我悟到母亲为什么不允许我像学西医那样去学中医,为什么说那样就不是中医,就是害人。一个救命的药方是那样普通、寻常,它的神奇体现在理论上、运用上。 正像围棋的黑白子,在同样的格子内,在不同的人手里,就有了不同寻常的动、势能。一个棋子所占的位置,与其它棋子形成的特定关系,就使这普通一颗棋子很不普通。中医的精髓正像围棋一样,它不是像西医那样用不断发明新技术、新药来治病,而是不断提升认识境界,正像围棋手的升段。没有一个深髓的文化在后面,只把其当成一种单薄的经验和几百种药,那么中医很快就会降至连西医也能开中药的水平了。

(十五) 顺应自然也是医
我当然希望有更好的理论能代替阴阳五行,以方便现代人进行医学思维。但目前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理论,中医只能还用这一古老、朴素的思维方式。 一次与同事出差住店,正和同事谈话,同房间的一位住客回来,倒在床上就哭,哭得我和同事无法说话。同事很生气,我说,行了,反正我们也没法说话了,便对那女人说,你说说吧,你怎么了?她说她要死了,得癌了,刚从医院做了肠镜回来。我问,找到肿瘤了?她说没有,但医生说这种症状就是癌了,因为她的胃肠失去了功能,无论她吃什么,就是喝口水,也很快排泄出去,怎么治也治不好,医生说治不了了。 我听了奇怪,找不到肿瘤也说得癌了?我给她做了简单的望、闻、切、问,断定她是阳气虚脱所致。但一般说来,对女人应首先表现为崩漏和子宫脱垂一类症状才对,我问她有无这类症状。她说子宫脱垂已经好几年了。我气愤地说,这么明显的症状你怎么不跟医生讲呢?她说,医生也不问啊,再说,也讲了,医生说这是两回事,那是妇科病,得到妇科去治。我说这怎么是两回事?这是一回事啊,医院和医生分科,可你不能在一个人身上分科,这病因是一个!可是转念一想,对西医来说,这的确是两回事。一个是消化系统疾病,一个是生殖系统疾病。对将病症与药直接挂勾的中医来讲这也是两回事。 我告诉她去找一个好中医看看。在没找到中医之前,可先吃点中成药,我给她开了中成药名。 同事在一旁说,你能解释一下你所说的阳气是什么东西吗?我说,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它的作用。阳气不虚,人就不遗屎、不遗尿、不淋漏、不脱肛、脱宫。人死时,阳气一散,没有托扶,往往遗屎、遗尿。阳气大伤时,也会有托不住而遗、而淋、而漏、而脱的现象。这位妇女多次生育、引产、流产、身体亏损,阳气不足,不仅有生殖系统症状,也有消化系统症状,所以治她病的方式应该是升阳。 这位妇女的病在中医看就是小病、常见病、好治的病,怎么到西医这就成了束手无策的疑难病了呢?西医的确是一门科学,可他们对高科技的运用效率和效果有时怎么就显得这么幼稚呢? 出差住店经常能遇到出门求医的人。高度紧张、巨大的精神压力,往往使他们无心顾及别人。有一天半夜,我爬起来,拉开灯,对同室另一个女人说:“你起来吧,反正你成心不让我睡,我就不睡了,你说,你怎么了?”她说她第二天就入院开刀,十分紧张害怕。我忘了她说她是什么病了,反正她说完她的病,我说你这病也用不着开刀啊。然后我给她出了个什么招,第二天分手各奔东西,也就忘了这事。 几个月后她给我来封信,说按我说的办法把病治好了,高兴得不得了,特地告诉我一声,说我是她的贵人,我却忘得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对中医的使用是阶段性的,随着女儿渐长,体质渐强,我又不太关注中医了。可随着女儿进入青春期,中医的魂灵又开始萦绕在我心头。 当今的女孩不会照顾自己,西方的生活方式和思维理念给中国女孩身体带来十分不良的影响。 单位的女孩们总是在她们有头疼脑热时跑来问我,对我的回答又往往觉得匪夷所思,“我是胃疼,你却告诉我穿件大衣,可我没感觉到冷啊。”“我感到身体乏力,你却告诉我别吃西瓜了”…… 一个患有不孕症的妇女和我聊天,我说:“我敢说,你冬天没穿过棉裤”她说,是呀,我是没穿过,你怎么知道的。我说,所以你不能生孩子。对那些“三九天”穿得薄薄的时髦女郎,我对她们说:“你们就美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一位同样患有不孕症的妇女对我说,不能生孩子更好,我本来就不想要孩子,这样反倒省心、省事了。我说事情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我把她领到医学专家那里,专家一席话,说得她双泪长流,痛苦不已。 专家告诉她,她的病发展下去,就是内分泌失调,体内雌性激素减少,影响脑垂体,改变人的形体、面容猿样改变,最后由于高血压、动脉硬化而早亡。解决的方法只能是设法使其怀孕,从而对人体有个重新调整,但孩子的质量难以保证,母体也只是得到大的缓解,但不可能是很正常的女人了,更年期时还要产生一系列难题。总之,这一生是不好过。她从未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不由得着起急来。

(十六) 老化的篮球队
对“三伏天”钻空调房间,不肯让自己出汗,在经期贪吃冷饮,不听我劝阻的,我只能预言将来她们的身体将会产生各种问题。 母亲对我说过,女人要是血脉没病,什么事都好办,血脉有病,就会引发出一系列的问题。所以,她总是谆谆教导女人,一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当有女孩作下血脉病时,母亲总是责备当妈妈的不称职,怎可以经期淋雨?怎可以产期贪凉?…… 当我竭力照顾女儿时,她并不会自保,还振振有词地说,大家都这样,外国人更是这样。这让我心急如焚,如何能让她知道东方人的体质与西方人的不同,知道西方人的生活方式也给他们造成一系列的人为难题,知道选择有利于身心健康的生活方式学会自保呢?这使我不由地再一次想到中国传统文化和传统医学——中医。 我不想与年轻人争论,不想用理论做武器和他们论争。我可以同意年轻人的所有现代观念,但看看许多年轻人吧,二十几岁,脸色青黄,凹凸不平,现今的美容术也不能改变他们憔悴的容颜。再看看他们的形体,胖的胖,瘦的瘦,有的枯槁如同老妇,不用诊脉就可断定其阴阳失调,而且不好医治,因为不改变他们的生活方式,不改变他们的生活理念,仅靠药物支撑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不可行的。 我们单位有个爱好体育的传统,很注重参加每年的篮球联赛,而且看重名次。可近几年我们越来越觉得这个传统传不下去了。男女篮球队普遍年龄老化,没有年轻人补充。单位年轻人不少,可都不会打球。他们当学生时只顾学习,心无旁骛,玩球是那些学习差,不想上大学的孩子做的事。领导说,不会打球可以培养,挑几个年轻人进球队进行训练。可挑来挑去挑不出来,没有体形正常之人。胖的是自己走路都上喘,肚子大的有如临产孕妇;瘦的弱不禁风,躺在席梦思上盖好被,床上溜平,看不到人。因此,我们男女球队平均年龄为48岁,全是老将。比赛时,我背包里放着牛奶、鸡蛋、正痛片。半场休息时我就赶紧给他们补充给养,并加服“正痛片”。其它单位看到了高呼:“抗议,严禁服用兴奋剂!”老将们不由地感慨,现在年轻人的身体怎么会这么糟? 看了太多年青人走着一条违反自然、有悖自然规律的生活道路,我不知道怎样保护我的女儿,别说她不能真正理解我的话,把它当成耳边风,便是听些,在我死之后呢?她会照顾好自己吗?这使我又一次想到中医。 许多西医医生也不会养生,因为西医是科学技术,不是一种人生理念,科学技术并不必然地带来“科学”的生活方式。这与人的底蕴、内涵没有必然关系,许多专家、教授信奉邪教就说明了这一点。而中医是“道”,它的理念可治浮燥、亢进、焦虑、自以为是……如果能把女儿交付给中医事业,我死可瞑目。 中医首先可给女儿提供一个有利身心健康的人生价值观念,其次可以给予她安身立命、救世济人的本领,更能给她一个依托终生的事业。 当我开始考虑女儿的前途时,我越来越认可母亲的生活方式。 细细想来,母亲很爱她的中医事业,为了能够真正地像一个中医那样去给人治病,她不惜离开大医院,开自己小作坊式的门诊。她不贪钱,开的是真正的精方,只几味药,经常是一毛二分钱。我给病人包药时,他们总说:“多给点吧?你瞧你给的这点药,小匙跟掏耳勺似的,还不够洒落的哪。”要不就说:“多给两包吧,中药慢,多吃点。” 有一天母亲看我研磨钙片,问我干什么?我说我要兑在药里增加药量,省得他们说给的药少。母亲说,中药有效与否不在于药量多少、服用时间长短,关键在于对症,对症了,四两拨千斤,立马见效,一点不慢。 即便是病人谁愿意多吃药?有些不好喂药的小孩子,母亲卷个小纸筒装点药,往小孩嘴里轻轻一吹,沾到口腔上,小孩吐都吐不出,就这么一点药,就能见效。 母亲的生活是自得而快乐的。有时看母亲给女人摸脉,一副十分陶醉的神情,有几次她拉我让我摸脉:“你摸,多么欢快,多么喜庆,像春天的江水,这是喜脉啊。”我摸,只摸出这人没有心脏病,摸不出母亲感到的春之声圆舞曲。母亲还启发:“还很有阳刚之气,是个男孩……”人家一听乐坏了:“怀孕了,还是男孩?”母亲摸喜脉,不轻易说男女,是为了让我体会才说的,而我是为了不扫母亲兴才摸的
2016-02-23 13:19 15楼
(十七) 女儿选择了中医
母亲心态平和,没有怪毛病,这是不是源于她的职业呢?小时候以为母亲这心态是所有上了年纪人的自然心态。当我也到了母亲当年的年龄时却看到越来越多的女人越老越疯狂,不是燥狂就是抑郁,难能找到像我母亲那样平和、安祥、宽容的人。这才知道,人老了并不自然地生长出慈祥和智慧,这才发现母亲心态的可贵。我越来越想让女儿像母亲那样有所依托。 我在女儿面前念叨我后悔没学中医。女儿看我否定自己,她很高兴:“就是的,瞧你,一事无成,整天忙来忙去的,都没个正经事,你干的那些能算事业吗?一旦退休了,也和别人一样无所事事,你是去打麻将,还是去跳舞?” 我叹气道:“这要是学中医,我会比我妈还强。中医哪有退休的?越老越值钱,在我这个年龄才开始冲刺……” 女儿说:“我要是干中医,比你俩谁都强,我在印着竖道的宣纸上用行书开药方,书房里摆着线装书……”女儿上我的套了。 女儿的思维是典型女人的,她首先想到的是中医能把她的艺术爱好统一起来,琴、棋、书、画,古色古香的书房,配以可以干到老的中国古老医术,她想来想去说:“嘿,我还真想不出还有什么职业这么适合我。” 女儿在考大学填写志愿时只填报了中医院校,非中医不学。她把登山者的铭言写在墙上“宁让理想的山峰毁灭,也不毁灭理想的山峰。” 女儿走上这条路,我既欣慰,又忧虑。 欣慰的是学了中医的女儿沉稳了,与现代女孩的急功近利、追逐世俗明显不同。相比之下她的行为开始显得“老派”,冬穿棉,夏穿单,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虽然她还不是医生,可亲朋好友出现的种种身心问题开始向她这儿集中,向她提出解释和解决的要求,这使她加大了学习的力度和广度。在正常课业之外,她又学了性病、心理学、针灸推倒拿等课程,分别拿到相应的资格证书。她也开始为当今青年人生活方式造成的身心损害而忧虑。 我为女儿忧虑的是,中医正面临严峻挑战,任重道远,想要有所突破和建树是难上加难。女儿和她的同龄人不是站在了一起,而是时常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她成了“少数”和“另类”,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所不愿看到的。谁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身处社会主流,少非议,得到社会绝大多数人认可?想当年我做为一个小小少年,因母亲脱离社会,不为主流所肯定而对母亲不满。女儿是不是也要承受很大压力? 每当有科学家,学者、教授嘲笑中医,主张取缔中医,甚至攻击和漫骂中医时,我都为女儿担心,担心她年轻气盛,与人争论,搞得气急败坏,心气浮燥,就有违学中医的初衷了。 好在女儿致力于学习,不太理会社会上的争论,她还劝我不要太关注中西医之争,更不要参预争论。 女儿的中医立场越来越坚定,她开始在年青人中宣传性病的危害,宣传中医的人生观念,为女孩们频繁怀孕、流产而忧虑;对无节制的抽烟、喝酒、疯狂的夜生活持反对态度。她认为中医能为她提供可学的知识,能推动她为社会做有益工作这就足够了。她笑说,在实际生活和工作中并不存在中西医之争,社会需要的是脚踏实地的工作而不是空谈,中医不是几个人喊几句口号就能取消的。 女儿不再像同龄人那样追求时髦、享受、财富……她能抵御纸醉金迷生活对她的诱惑,她很自然地去探寻中国文化的渊源。为此,我万分感激中医,在当今世界我到哪里去找这样能使女儿沉静下来而又极具内涵的东西呢? 我走了一生的弯路才认识到的中医与西医是两种思维方式不同的医学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而到我女儿这里她一下子就认识到了。她安慰我说,由于我所处时代的特殊性,我所走的认识弯路是中医向时代所付的学费,没有我所走的弯路,就不会有她选择上的果断,我这弯路是替她走的。 ​
2016-02-24 06:08 16楼
仙子評語:

喜脈,像春天的江水......
醫生的話,美如詩句......

替病人診治,勞苦添趣味。
女兒寫媽媽,傳奇若詩美。
2016-02-24 06:59 17楼
母女同心

媽媽做個好中醫,
女兒當個妙作家。
母女皆懷菩薩心,
慈悲救護眾生也。
2016-02-24 15:56 18楼
(十八) 健康不意味着身体纯净 母亲脱离医院,远离社会主流的做法,使她相对保留了一些不曾被冲击的中医传统的行医方式。这使我今天对比母亲能看到现代中医与传统中医的巨大差异来。严格说来,当今的大多数中医已严重偏离中医轨道不能称其为中医了。好多从中医药大学毕业的人,当他面对病人时,眼睛里反映出来的多是一个生物的人、解剖的人,而不再是阴阳五行的人。所以,他们是使用中药的西医,而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医。 已被西化的中医当然无力去统纳西医,他们不是结合了西医的中医去,而是被西医结合过去了的用中药的西医。于是,他们在用药上深感自卑,因为中药不够新、奇、特,不能像西医那样总能合成新的横空出世、一鸣惊人的药来。因为这些中医不会在境界上用药,所以他们就像低段的围棋手,那些简单的黑白子在他们手中无法出奇制胜,不能产生出爆发力来。 如果真正具备中医的思维,便是看到肿块,也不可能把眼光全部拉到这个肿块上。女儿说,如果是一个一流的外科医生,看到肿块,难道首先想的不是把它割下去吗?正像技艺高超的小偷,他在遇到经济困难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可偷的机会吗?当你有更方便、更快捷的方法时,你怎么会使用通常认为是古老笨拙的方法呢?这就是当今西化了的中医面临的困境。 为什么中医少有外科手术?如果中医的发展必然地呼唤外科产生,凭着中国人的聪明怎会没有?我们中国人学西医不是学得很好吗?哪个医院没有个“赵一刀”、“李一刀”、“张一刀”?关键是中医不把病当成“病”,不是千方百计地找到它、把它摘出来、“消灭”它。这就像中国人看一个人往往不是按一个标准去这人的优点是什么、缺点是什么,而是整体地看这个人,看这个人的整体运行机制是什么。我常常说不出我朋友的优缺点是什么,可我了解我的朋友,我知道他们在什么情况下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我无法想象从朋友的性格中摘去“缺点”之后他们会是什么样。 西式思维给中医在语言交流上就造成了很大难题,有的病人要求中医像西医那样规范地、模式化地回答他们的疑问,这是中医无法做到的。因为这样做首先就不利于治疗。这就像一个人以为改正自己所有缺点就能变成一个完美的人。殊不知,改正缺点与成为完美的人是两回事。所以,摘去了“病”就能成为一个健康人的想法按逻辑推理也不能形成必然联系。 中医的着眼点的确不在“病”上,但却确实是在健康上,而这个健康概念甚至允许“病”与人共存。于是中国人的身体不是纯净的,身体有“病”、有“毒”、有“菌”。中医治病,严格讲,不是摘“病”、消“毒”,而是引进病、毒或引导病、毒,以病治病,以毒攻毒,生、克、制、化,扶弱抑强,固本强精…… 我们毕竟是中国人,我们的体质与西方人不同,给西方人造成灭顶之灾的黑死病是从中国传去的,可这种鼠疫在旧中国不时爆发,并没有给中华民族造成毁灭,这与中国人的养生观、健康观有很大关系。 我对西医的健康观很担忧,看西方人就像看他们的牛,看他们的树一样,高大、健壮,白皙纯净、精力充沛。和他们相比,我们的确是东亚病夫。今天的“东亚病夫”要把自己的“病”摘除干净,也纯净得如西方人。德国人为他们的树担忧,没有一只虫子在身的森林,必须靠定期喷药来维护,因为它已受不了一场小小的虫灾了。纯净的牛也要靠不可少的抗生素来保持纯净,西方的人靠西医把可能的不安全因素剔除干净。一个被这样剔除的人向我夸耀,她摘除了扁桃体、胆囊、阑尾、子宫、蛀牙……她说:“那些东西都没用。”她还要听从医生的劝告,把身上的痣也摘净。过于纯净意味着健康吗? 中医以阴阳平衡论健康。人体可以与病共生,可以带病存活,由于个体差异,人不可能有整齐划一的健康标准,按五行可把人的体质归类,那么金性体质人的健康移到木性体质人身上就是病了。关键的不是把“病”摘除,而是制约、平衡身体的内环境。 母亲给病人用药是以少取胜。经常是病人服过一副药后欢天喜地来了说:“见好了,好多了,再吃两副就彻底好了。”母亲这时就拒绝再开药。母亲说,我治病就治三分,扳过势头既可,如果你想病好,从现在起不用吃药,只需要你调节情绪、定时起居、生活规律……

(十九) 被放大了的死亡恐惧 母亲说,什么药也抵不了人体自身的调节能力。药是帮一下忙,但不是代替,也不要帮完不走跟着添乱,把正气扶起来了,一切自然就向好的方向发展。 有时我到医院去,心情很复杂,不怕死的人到医院去看过都得怕死。死太痛苦了,开肠破肚的、电击心脏的、切开气管的、插呼吸器的、放、化疗的……渣滓洞里的酷刑也没有这般施刑效果。 我家一对鸡夫妻病了,是鸡公外遇带回来的病。我拍着鸡公的头说:“你这么强壮,一定要挺住,我下班带药回来救你。”我下班带药回来要给鸡注射,发现鸡公已安安静静死了。我就给鸡婆打药,这一打就是三天,每隔四小时打一针,都是先锋霉素这类好药。这只母鸡遭的罪呀,把我折磨得都要精神崩溃了,最后还是死了。这不能不让我思索,如果我不干预,让母鸡自然死亡,它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死亡的恐怖是不是医学干预的结果? 我对女儿说,我不行时你不要把我送到医院,不要干预我的死亡,我要自然死亡,我相信自然死亡没有去医院死亡那么痛苦。谁想当西医与死神斗争的武器谁就去好了,我不当。 便是西医自己也不是不畏惧这种斗争的。我们这里的一位西医院长,年富力强,极具工作魄力和挑战精神,超强的工作压力使他肝癌变。我都奇怪,他给病人看病都是亲自打B超,作CT,怎么会让自己的病到了无可救治的程度?他的同学和朋友都是全国各大医院的专家、骨干,他们共同研究决定:换肝。 这对我们一般人来说不可想像的事,他们做起来却是极有效率。很快就万事具备了,他躺在了手术台上。我相信这是由一群中国素质最高的西医生组成的手术团体,奇迹将在他们手上产生。手术刀刚刚划向腹部,意外发生了,病人死了!死于意想不到的脑主干血管突然破裂。根本就无法抢救!多大的思想压力,乃至压破脑主干血管?他可是相信科学的医院院长啊! 人得有多么强悍的神经才能经得住西医的诊治呢? 我的一位同事得了白血病,因做了干细胞移植而存活,为了她意志坚强,奖她一个全国劳模称号。和她一起进无菌仓做移植手术的共是九个病人,以五个月没一个的速度先后离开人世七个,最后一个离去的不是死于复发,而是跳楼,因为受不了复发的恐惧,精神崩溃了。 我与同事一起去见她的主治医生,他坦言:我给你做完了干细胞移植对你就再也无事可做了,复发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十分自然地说,你去找中医吧,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 西医确实很伟大,毫无疑问,我们已离不开西医,我们衷心希望西医能加快发展,能解决更多的医学难题。但是,西医的问题又是这样的成问题,又造出这么些问题,自己一时无法加以解决,自己刀削不了自己把,西医所缺少的正是中医的东西。 可是西医无法统纳中医,当西医在B超上没有发现肝有病理改变,化验指标也无异常时,他是不会承认肝气郁结、肝气不舒的。当指标异常出现病理改变时,又难以消灭病灶,消灭不了,就换。 说到换,谈何容易?高昂的费用不说。我那白血病同事一动就骂我:“我是让你坑了。你说成活率是48%,你看看,有几个活的?你看我这是怎么活的?”当然,她这话不对,不管怎么活,她毕竟是活着,活不起的人不活了,她意志坚强就用来活命。 虽然我现在已看惯了全身插满管子,架满器械的治病景象。也习惯了器官移植、截肢,还有死亡后的解剖。但母亲诊所中的温情脉脉与医院的冷酷总是不自觉的在我心中作着对比。其实,第一次对比是发生在我十八岁时。和我在一个车间干活的一位姑娘自杀了。她做外科医生的姐姐来料理后事,提出尸检要求。厂里觉得有些麻烦,她姐姐提出可由她来做,于是,她带了两个助手给她妹妹作解剖。这事在我们工厂的小姐妹中引起极大震动,我们象看外星人一样看这位姐姐,觉得她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在做解剖时,她一边切割一边为两位助手做讲解,其冷静、理性,科学,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

(二十) 中西医的结合 我前面提到的那个治肾病的年轻中医很有意思,他给人摸脉,把在一旁看的我逗乐了。他对病人说:“你有胆囊炎、肾结石、子宫肌瘤……。”病人不信,他就开一个B超单,让病人去超一下。我真没想到,中医会这般发展。是呀,如今许多病人来看中医是手捏一大摞西医的检验单子来的,将这些单子与脉象对应,中医的脉像也与西医的检测手段同步发展了。这位中医治肾病,也是紧密依托西医的检测手段,用西医精确的量化指标时时与脉像、药量、药性做衡量对比,使他比以往中医对疾病的认识更清晰、准确,也对自己的诊脉、开药时时做以修正。 中医是把人作为整体来调治,可也从不排斥技术手段。所谓整体思维,就是把所有能考虑进去的因素全部加以考虑,当然也包括西医手段。 一位香港的中医治疗肝腹水,他知道按中医的理该用泻法,但中医书上又不让对危重病人用泻法,因为泻伤津,病人受不了。这位中医大胆采用泻法,一泻再泻,将一个个病人治好了。他说,我不怕伤津,我给病人挂吊瓶、输液、补血,解决了古代中医解决不了的伤津难题。 中医是有能力吸纳各种技术的,以毒攻毒,以一种病治另一种病,针、炙、刮痧、拔罐、按摩、推拿……不正是把古代所有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吗?乳香、没药是来自外国的香料,不也堂而皇之的做了中医的常用药吗?中医对医用手段是不厌其多,我母亲就常把西医当成毒,去攻另一难解之毒。 当有的病灶形成痼疾,造成五行失衡、偏枯,非药能解时,西医的干预正如大毒,改变一下五行胶滞的状态,给中医一个再创平衡的机会,这又有何不可呢? 我认识一个长于治小儿的中医,他看到西医诊所挣大钱而眼红。于是,他便开了一家西医门诊。他学西医那套特别快,让我觉得可乐的是,同样是西药,他用的效果就比西医效果好,到他这来的患者特别多。先前我还为他转型成了西医而遗憾,后来看到他治病的立体打法,不由地赞叹不止。西药利大挣钱多,他只要比西医疗效好,患者就会盈门。而用中药,即使患者盈门,也难以发财。 与西医要攻陷中医相反,中医从不排斥其它医疗手段,中医不具有战斗状态,只是容纳,包涵。 中医的预知性给人一种很没有科学性的感觉。老中医的经验、感觉,有时不仅让科学家糊涂,也令老中医自己不能做出科学解释。但中医的感觉是愚昧的吗?当我们熟悉、了解一种事物的运行规律后,往往能预知这一事物的发展,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根据一个人的性格,我们往往可以推断在什么环境下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样的事,能描画出他的命运大致轨迹。同理,根据一个人的体质和他的生活方式可以预知他会生什么样的病。如果我们不是抱着科学主义不放的话,我们不仅能拥有被科学占领的世界,还能拥有更大的世界。 其实中国古人对事物的把握不是线性的,而是意像的。比如,对一个人困境的形容是:“旧房偏遇连阴雨,漏船又遇顶头风”。于是,不用具体陈述和数字说明,一切就都可想而知了。 中医一摸脉,一个有医学意义的意像就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了,这是不当中医的人难以体会到的。如果这个医生有能力把握这个意像,他就能知道疾病的动向。 问题是人的大脑可能还不习惯于这种东西方思维的切换。有人说中国传统思维是僵化思维应该铲除。我觉得铲除中式思维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是人的大脑已具有的思维方式,只能压制,不可能铲除。如真能铲除,对大脑来说也是损失。我认为中西医之争与其说是东西方文化的冲突,不如说是对人类大脑进化的一次挑战。我想,从猿到人,人的大脑进行了好几次类似这样的进化。在数学上是对数的抽像,在语言上是对情感、概念的界定……如今,要把一个人既看成是生物的人,又看成是阴阳五行的人,很多人都说这是做不到的。中医与西医真是水火不相容吗?意像思维与逻辑思维真就不能统一吗?人的大脑发展到了极限了吗? 我想,用中国思维思考以上问题,考虑如何达到水火相济,达到中西方文化的和谐,推进人类的大脑进化,比铲除一个保留另一个要明智得多。因为中国思维理解的冲克关系不是绝对的斗争和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有如火对金的锻造,金对木的制造。中西方文化的冲突很可能将我们“冲”起,给我们创造一个建立大文化的契机。在新的大文化中,中西医的结合将得以实现。

(二十一) 中医存在的合理性 女儿也认识到,她所面临的形势是严峻的。做为一个现代医生,西医临床是必须拿得起来的。我说,你不能当一个病人需要你抢救时,你说你是中医,无法给予紧急处置。你也不能因为离开医院和医院的设备就无法对病人进行救治。更不能以这是两种思维为借口拒绝对病人进行中西医结合治疗。我说,中西医结合百余年的失败之路并不说明此路不通。中国文化能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我把希望寄托在中医这里了。 纵观历史,人类社会的发展总是轻装上路的。东方文化不管有多好,如果在当代没有实际用途、没有一个技术依托也是不可能存在和发展的。历史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空谈东方文明不行,不如脚踏实地地搞好中医。中医不死,中国文化就不会咽气。中医是中国文化依托的最后一个堡垒。 中医的存在和发展在当今世界有着极大的合理性。 中医在中国之所以没有灭绝,还在于中国始终没有脱离贫困,我们用不起西医。我一直奇怪毛泽东,他也算是“五四青年”,“五四青年”少有不要打倒中医的。他老人家要是反对中医的话,中医还能存活到今天?破旧立新的行动,把中国真是打扫成一块干干净净的大地了,可偏偏留下了中医这个旧东西。 毛泽东在农村建立了覆盖面广、组织严密的医疗体系,这个体系本身就是中西医结合的。因为想要建一个纯西医的医疗体系,在财力上是不可想象的。那时没有等有钱了再建这么一说,每村都有医务室,有一两个“赤脚医生”,他们走村串户,到田间地头调查了解人们的健康情况。看着“赤脚医生”频繁地在人们的视野中出现,对人的心理是个很大的安慰。 “赤脚医生”的诊所里有听诊器、注射器。可他们采草药,用针刺疗法。几乎每种杂草都是草药,每个地方的“赤脚医生”在当地收集几十种、乃至上百种草药都非难事,加上少量种植,医务室的草药就可以应对一般的常见病了。中草药、消毒水在医务室内实现了药味的中西医结合。中西医结合疗法经济、实用、方便、有效,对此毛主席不可能不加以利用和提倡。 如今,有人赞叹西方文明的宽容,说西医能接纳中国的针灸。我对女儿说,针灸是毛主席打出中国的,针刺麻醉,针灸治聋哑是六十年代毛泽东招待外国来访者的看家把戏。病人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他开肠破肚,不用麻药,只有几根针扎在身上,由医生轻轻地转动。病人微笑地向外国人致意,外国人个个都看傻了眼。 如今,西医院是令一般百姓,尤其是农民望而生畏的地方,高昂的医疗费用远不是中国一般百姓能消费得起的,就是在西方最发达的国家,医疗费用也是国家难以承担的沉重包袱。这也是中医疗法在中国不可能被科学主义大棒打死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西方关注中医的原因。 百姓是很实际的,中西医结合实质上在中国百姓的看病选择中就已经完成了。百姓在看病上既找中医,又找西医的做法不是出于盲目和愚昧,而是出于效率和实用原则。就是杀牛用牛刀,杀鸡用鸡刀,杀鸡不用牛刀。西医如果把自己视为杀牛刀的话,那么从哪个角度讲中医的存在也不威协西医,反而西医总去杀鸡,倒落得个费力不讨好,有损西医的科学尊严。 百姓的选择决定了中医的存在方式和走向,我们要做的不过是顺应民意和自然而已。一般说来,人们找西医,是想看看自己身上的病是什么样,B超、CT能明确告诉你病在哪儿,让你看到它,现在讲知情权嘛,西医在这一点上可给患者一个交待。先到西医院确个诊,再找中医商量治疗方案,已成一部人的看病模式。我也是这样看病,比如肚子疼,先去医院打个B超,如果是阑尾炎穿孔,你便是找中医也不行,那就得开刀了。在西医处没找到器质性病变,西医就没有太好的办法了,这时再去找中医。 西医治了很多病,也造出了许多病,而一利一弊成了现代科学的一大特征。虽然不能说得不偿失、弊大于利,但这弊实在让人即便是在利的巨大诱惑下也难以接受。这就像手术疗法。如果不手术能治好,任谁也不愿享受医院里的高科技。最重要的是,西医的迷信科学和西式的健康观念给现代社会造成巨大负作用。可以用简单方法治的非用复杂方法治;可以不治自愈的,非得治而后愈;可以带病存活的,非得依赖现代医疗而存活;本应自然死亡的,非大治一气而后死;本可以靠良好的生活观念少得病或不得病的,非用强大的医疗体系支持一种不自然的生活方式。

(二十二) 生命的呼唤 西医看到了“病”,其直观、确凿、简明、单一,致使人们对“病”必先除之而后快。逐渐形成人类对医术的依赖,医术也逐渐成为保护人类生存的外壳。 由于提倡竞争、消费和所谓高质量的生活,许多人把生活安排得自以为是让身体“享受”,让精神“愉悦”,殊不知是在对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进行摧残,正像享受高级食品对胃来说并不一定有益一样。人们选择了一种不自然的生活方式,对这类由生活方式造成的疾病,西医给予定期的“维护”和“检修”。这种由高科技支撑的错误生活方式不能因其目前还能支撑住,我们就断定它可以一直支撑下去。 例行的体检,人们把其理解为机器检修。一旦检出病来,小病也大修,治病成了一项工程。在体检中,没有身体不适感的人也能检查出结石、脂肪肝、肿快什么的。我有点怵这种体检。每当体检时我就祈祷让“病”都出在我身上而不要长在我朋友身上。大家笑问我为什么,我说害怕你们又要启动治病“工程”。我的一些朋友就是整天没病找病,找到病再治病、再致病,就这样循环往复,成了重要的生活内容。 我去取化验单,见一个女人捧着化验单哭泣,说是出现癌变。我把我的化验单递给她,上面写的是一样的。我们都知道自己会死的,可我们为此天天哭泣吗?我们似乎不能自然的接受死亡了,好像死亡是生命之外的强盗,是来掠夺、强暴我们的。这使我们上医院去探望临终病人时,好像是与阶级敌人划清界线,我们或者不正视现实,或者肆无忌弹地表现哀痛。这使我想起那个上腭被手术挖去绝食而死的朋友,他给我写道“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去”。这也使我想起母亲的老师,全家十多口人,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我母亲安安静静地为老师驱赶蝇虫,老师平静地赴死。相对于巴金,母亲的老师是何等幸福? 许多活着的人大谈死亡以为这样就了解了死亡,其实健康人所谈的死亡根本就不是死亡。我的一位领导从前喜欢领着班子成员到公墓去开班子会议。一开始效果很好,坐在墓碑中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就纯净了,争议没有了,分岐弥合了,问题解决了。可后来,我们领导不去公墓开班子会议了。他说,白扯,一上车往回来,卸下的问题就像你的宠物狗似的,又跟你跳上车回来了。活着的问题不能用死来抵挡。 我一个同事得肝癌死了,我认为他是个英雄。他平时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可以训他一顿,可他对自己的病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让我很敬佩。他说,他也畏惧死亡。当夜深人静时,当他独自面对死亡时,恐惧使他发抖,哭泣。但当太阳升起时,他知道这一天他是活的,他要把这一天当活人过,所以他上班,他还是把他的疼痛当平时的胃疼,他还与我们像平时那样开玩笑。他死了,我们全体上火葬厂去送他。 我的另一个同事得的是肺癌。他把诊断书挨个给我们看。一个同事说:“嗯,不错”。他生气了说:“不错?你想象一下,这上写的名不是我而是你,你什么感觉?”轮到我接过诊断书时,我就想象这上面的名子是我。感觉如同接到流放通知……送他上火葬厂是在除夕的早晨。回来时快到中午了,大家就都急急忙忙回家了。可我又接到领导打来的电话,说死者的夫人站在丧宴上哭,没人去。我这才想起还有丧宴这回事,又急急忙忙赶去赴宴,把家里的除夕宴准备工作扔在一边,心里不由愤然道:“活着真麻烦。” 我们根本不给自己感觉、体验、了解、适应自己生命的机会,我们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医生,由他们去决定如何处置。医生一直忙着管理我们的身体,只是在最后才把死亡捧给我们,退还管理权。而没有接管准备的我们,在这时只有惊慌失措,哪里还顾得上生命的尊严?对死亡认识的偏差会直接影响人的价值观念,影响人的生命质量,这不是一件小事情。 在体验生命上,我们在许多方面已经不到位了,我们拥有的是七零八碎不完整的生命。现代人给自己生命交待的是许多理由,可这些应该使我们幸福的理由,是搪塞不了生命本身的。现代人的忧郁、焦虑、强迫、空虚、失落,不仅仅是不良情绪反映,而是真正的生命欠缺的表达。可悲的是人们到死闭不上眼睛,也不知自己到底欠缺什么。正像生于动物园的鹰、老虎,狼,冥冥中感到一种召唤而到死也不知那召唤到底意味着什么。

(二十三) 幸福是否需要理由 动物园中的动物可以享受到现代文明成果,不愁食物,可免天敌之灾,可以尽享天年,也就是说它们有许多铁定的幸福理由。可是他们感受到幸福了吗?对人来说,人总是不断创造更多的“幸福”理由,可是,有了这么多幸福理由的人啊,你幸福吗?理由能一时性地欺骗意识的表层,可却不能长久地欺骗生命。 于是,现代人就长出许多现代“病”来。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原始的生存是低级的、愚昧的,就像我们认为动物园中的动物生活质量高于野生动物一样。我们解决焦虑、紧张、空虚等心理症状的方法是去找离我们最近的最直接的“病因”,而没有想到这是我们生活方式造成的。动物园中的老虎、狮子不断出现问题,人们找各种各样的原因,缺钙、缺铁、缺锌,怎么治也不行,动物园里的猛兽在整体退化。如果把眼光放高远些,问题的结症是不难看出的。 我生孩子时买了厚厚两本书,一本是日本人写的《育儿百科》,一本是美国人写的《育儿大全》,我称之为“东毒西邪”。我问同我一起生孩子的朋友:“你用哪本?”她拿了美国人写的,她说要科学育儿。于是,她按书上写的,每四个小时给孩子喂一次奶粉,这中间孩子怎么哭也不给喂奶,也不抱,说是为了养成孩子按顿、按量开餐的习惯。让孩子单床睡,是培养独立性,让孩子哭能增加肺呼吸量……而我这本日本人写的书却让喂母乳,让一直抱着孩子,让孩子随时吃奶,要搂着孩子睡着,任孩子含着奶……就和《动物世界》中的动物一样。孩子能吃饭时,我按书上说的,变着法的给孩子弄吃的,还把邻居发动起来,支持我的吃开发。朋友却像西方人一样,吃的简单,却给孩子按书上添加什么营养素、维生素丸、钙片…… 两个孩子长大了,我的孩子由里到外是东方的,她的孩子却没有像西方的孩子。如今,她的孩子又得了肾病综合症,我很着急,找了那个能妙手回春的中医。可我这朋友却一味信奉西医,她说如今化验又没了加号,这就是好了。我说你用这么大量的激素维护着,而且又这样反复犯病,这怎么是好了呢?用西医救急,再用中医治本啊。可她不太以为然,觉得大不了是换个肾。我真佩服当今的人,拿摘个肾、换个肾当儿戏,造害起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很可怜这个孩子,可她母亲认为这孩子很幸福,因为她有充足的幸福理由——科学的西医在保佑着她。但我女儿能理解我的心情,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幸福理由与幸福毫不沾边。 由于我们只是按逻辑寻找那个离我们最近的直接病因,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消极地跟在病患后面,不解决根本问题,表面看是治病,实质上是致病。 前些年,婆婆经常向儿女宣布:她有钱,老了上养老院,不用儿女养,养老院的生活最幸福了。说了几次后,我偷偷告诉她以后不要这样说。我说,这孝性也像党性一样得经常培养教育,你老说不用儿女养,儿女头脑中“孝”的这个弦就松下来了。到时你老了要是不去养老院,儿女还接受不了呢。再说,养老院真有那么好?人老了,谁没个性,特性?凑在一起,萍水相逢的,谁容纳谁啊?闹矛盾,惹气生不是?就算交几个朋友,都是老年人,今天死一个,明天死一个的,这感情受折磨不是?老年人的最好养老处所是在家庭,在有老有小的家庭中,天伦之乐才是人的晚年快乐。婆婆听了,再也不说上养老院了。 一个当律师的朋友,是个开通、外向、爽朗的女人,谁想到了更年期却反应很激烈。说哭就哭,哭个稀哩哗啦。有时在庭上,审判长宣布开庭,她说,等一下。出门到走廊上一顿哭,然后擦干脸再进去开庭。同事的妻子,也闹更年期,大白天把窗帘挡得严严的,一天天地坐在黑暗中生闷气。为了解救这些受难的妇女,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吃药,各种各样的药。出门旅游、朋友聚会……过了一阵子我问律师朋友,还哭吗?她说,不哭了。我很高兴,说,这下好了。她说,好什么好,我想跳楼。这使我想到邓颖超,她的更年期就很难过。以前说,妇女更年期反应是由于妇女心胸不开阔、阅历少。邓颖超那是经过长征的,在总理身边的,什么没见过?而且她的医疗条件也是最好的。所以,不是那么回事。

(二十四) 什么是正确的尺子 这两个让我们束手无策的更年期妇女的病很快就不治而愈了。她们当了奶奶,每人抱上一个大胖孙子!乐得合不拢嘴,病症一扫而光。 由于一再晚婚,到了五十还见不到孙辈的妇女大有人在,缺乏摆正人生阶段的坐标,有些妇女以服用雌性激素类药物来保持青春延缓衰老。于是,我身边的五十岁妇女,有的找小情人,有一个嫁小丈夫。人们对此不以为然,觉得这是自由、开放、进步,认为人们会得到比以往更多的幸福。事情果真如此吗? 社会生活中有些基本理性之所以长久不变因为被生活逻辑反复修正过的。试图冲破的力量总是以新、奇、特的面目出现,但会一再破湮没、被修正。这就是说,一次性的证实不能证实什么,历史要求反复证实。年轻时曾立誓到老了不做保守派,要作推动历史车轮的前行者,如今发现,保守是老年人的天职,是历史车轮不可缺少的刹车装置。在当今老年人也一再追求心理年轻的时代,肯老、愿老、充老是多么难得啊。 在原始部落中,所谓的老年人是更年期妇女,是首领。她们更年期的警觉、疑虑、固执是天赋的领导素质,当这一素质没有用武之地时,就表现为当今的更年期病症。如今的更年期妇女普遍接受吃药治疗,因为医生告诉她们这是病。可无论是我奶奶还是我母亲都告诉我这是人生错位造成的。人生如同植物是随同季节展开生长阶段的,人生阶段不可以用思想去走,而是要置身其中。身在其中,可以自明。这就是生命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想不明白问题时,人要行动。做,可以带动思想。拒绝生长不可能得到自然的认可。 如果我办养老院,必须同时办个幼儿园。就像我的家乡办个炼钢厂的同时又办个棉纺厂一样。钢厂全是男的,棉纺厂全是女的。养老院和幼儿园办在一起,对老人和孩子都有好处。看国外的养老院,老人坐在轮椅上,一排一排,晒太阳,都是痴呆症。在中国,没有这么多痴呆症,家庭中的老人,在天伦之乐中的老人,在情感之中的老人,不那么容易得痴呆症。所以,最好的活法不是什么科学的活法,而是自然的活法。 小时候没因母亲而感到骄傲,因为父亲站在科学角度常年批判母亲。如今批判中医的观点在我听来老掉牙就是因为早被我父亲用过了。我当时完全接受父亲的理论,认为母亲极为愚昧。那么多人动员她转为西医,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单位、那么好的前途,可她全放弃了,这不是糊涂至极? 我曾经为母亲感到过羞愧。在那个时代几乎不被人所见的如“同性恋”、“虐恋”一类事所造成的“伤害”,当事人都不敢上医院,就会向我母亲求助。看着帮助他们的母亲,我认为母亲真是是非不清、爱憎不明、黑白不辩,糊涂到家了。母亲的角色让她在中国得以履行牧师的职责。我曾见过她给怀孕五、六个月的姑娘用绷带缠肚子,为的是不显怀。在那个年代,名声等同于生命,姑娘名声毁了,人也就完了。母亲尽其可能地帮助她们。 母亲看上去还没有道德感。有一对不良少年,不仅早恋,还早孕,偷着把孩子生下来。他俩不仅遭到社会的唾弃,也被双方父母赶出家门,不认他们。他俩找了一个破棚子住下来,生活的艰辛是可以想象的。可婴儿总闹病,两人没钱只有哭。我母亲给孩子治病,分文不取,还给孩子弄些吃的用的。母亲帮助他们,鼓励两人把日子过起来。当时我对母亲的作法给与批判,要知道周遭的人是怎样唾骂这对少年的。记得有一年过年,这两人抱着孩子到我家来给母亲拜年,母亲是唯一接待他们的人。这两个人用干活一年积攒下的钱给男人做了一件“的卡”上衣。衣服崭新,锃亮,硬挺挺的,看着很可笑。女的围着男的前后地抻、拉,嘴里急急地说:于姨,你看,我们过好啦;你看,我们过好啦。男的直直地站着,向母亲展示他们的好生活。我肯定是撇嘴了,虽然今天我想起这件事心里是酸的。母亲轻轻地抚着这件衣服说:多好啊,就这么过日子,这不就越过越好了吗? 如今我想,母亲当真不知世上的道德尺度是什么吗?她从哪来的信念,又是什么支持她的信念呢?从众,跟随主流是容量做到的事情,而坚持自己的信念才恰恰是困难的,我怎么会认为母亲是个没有思想的糊涂人呢?

(二十五) 医生的人道主义 可是,被我认为没有是非感的母亲,有一次我却看到她拒绝给一个病人治病。 另一个街道的居委会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曾在公共厕所发现一个包裹,里面的新生儿已冻死。她就大喊大叫,挨家搜查,把一个躺在床上、一身血迹的姑娘拎出来,挂上牌子游街…… 有一天这个居委会主任到我母亲这儿求医。母亲说,你走吧,找别人给你看病吧,我给你看也看不好。这个居委会主任非问我母亲原因。母亲说:你不是女人吗?你没生过孩子吗?你怎忍心这样对待那个姑娘?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一声不吭地自己处理这个问题,她有多难?你不帮她,还这样对她,你还是人吗? 当年我虽然对母亲没有原则的做法很有意见,甚至认为这是母亲无知的表现,但我还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当我上中学时,同学们开始春情萌动了,我置身于这一混乱中,这眼光就有点像看母亲身边的病人了。有早恋的,大家就群起而攻之,其攻击方式之过分显示了与早恋者同一的心理状态。但他们不自知。早恋者是被孤立的,同学们与他们划清界线。记得一天早上进教室,看到有人把一些污辱早恋者的话写在黑板上,大家笑着,等着看早恋者的尴尬。我拿起黑板擦就去擦,上来几个同学拉住我,我们就这样拉扯着老师进来了。 一个早恋的女生,被大家这样打击后没来上学。学校还有些事情,老师让同学去找,谁也不去,因为都与她划清界线了。老师知道我与谁也不划界线,就让我去找。同学们告诉我,这个女同学的妈妈知道她早恋这事,把她暴打了一顿,关到仓房里锁上了。 我到她家,果然没在屋子里,我到仓房黑暗的角落里找到她,她已病得奄奄一息。她得的是肾病,一条烂被子散发着尿味。我这时就呈现出母亲的人道主义精神,不管她这人品德怎么样,她这时可是病的要死。我要找她妈理论,她不让。我说,你妈是后妈啊。那时的人也真是的,怎么对儿女也用道德眼光来看待呢?我不能见死不救,就把她架着送给了我母亲。 把她交给了母亲后我就不管她身体了,而对她进行了一些精神挽救,送给她看哲学书。小时候我的原则性很强,虽然不与这样人划清界线,但也绝不和她们关系密切。虽然她觉得我救她命把我当朋友看,同学们看我帮她也以为我们要好,甚至开会研究是不是也得孤立我,和我划清界线。记得班干部找我谈话,以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作根据要我解释为什么不与这样人划清界线。我不解释,我行我素,对别人的议论不予理睬。这是不是受了母亲的自然观影响,使我看问题超越了道德呢? 道德,科学,相对于母亲的自然观来说,都是小概念,都为母亲所包容。对比讲科学,讲道德,讲理论的父亲,我越发觉得父亲在理性上的偏颇。 西方文化中一直有个至高无上的万能的上帝压着他们,人,是有原罪的,是迷途的羔羊,人是卑微的、愚昧的。可是东方人却始终有神人一体的情结,从未有真正地把神从自身中分离出来。事实上也是,我们有什么理由藐视自己的感觉和认知能力呢?生命本身就是神奇的,进化铸就的感觉凭什么就没有真理性?对感觉我们能做的是认识它、了解它、挖掘它,而没有必要摒弃它、贬低它。 常见的发展总是以开掘一条路,堵塞九条路为代价的。比如,许多人不适应婚姻,便是生活在“幸福”中也出现许多精神症状。当事人自己找了很多的幸福的理由,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已,可身体和情绪不听从这些理由,于是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现象就产生了,当人不在福中时,还以为福就是幸福,可真在所谓的幸福之中时,就会发现自己拥有的仅仅是幸福的理由,而不是幸福本身。 如今,我们的生活是平时有一日三餐,有暖衣热被,患病有医院,可我们很多人仍然空虚、无聊、寂寞,不知道究竟缺少什么和想要什么。人们所遭受的痛苦并不比衣食无着的原始状态时少。人们是不是真正地需要反省一下我们崇拜并依赖的这个科学社会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呢?是不是应该反观一下被我们遗弃的自然朴素的传统思想呢? 人们错误地用吃喝玩乐和追求欲望的无止境的满足来打发和填充自己的空虚、无聊和寂寞,而当事人自己是难以判断这是否就是心病对应的“药”。

(二十六) 人的大脑和精神 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负面情绪的,负面情绪提示我们应注意到我们的生活方式,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用理性不能完全解决负面情绪。西方的科技文明,表面看是人文的,注重人权,是人本主义的,却也是异化人的,这在西文学中 很深刻的反映。科学蔑视自然和由此衍生的感觉和做法,已造成了诸多难解的问题。 中医诊断的凭感觉,使人觉得中医很不科学。可感觉本身是没有价值的或者很低级的吗?在诊脉中感觉很重要,在各行各业中都需要感觉,所以机器人不能替代人的是,再多的信息也不能整合出感觉来。大脑这台高级微机能产生的一种高级产物就是感觉。我们对其使用不够,科学使我们的感觉退化了,反过来我们就认为是感觉不行,可能正是如此,有人才认为中医是巫术。 当年我之所以认为母亲糊涂,不仅仅因她的道德感不如一般人强烈,便是对精神病人,她也并不如一般人那样将其当疯子对待。母亲与精神病人处之坦然,从不大惊小怪。母亲给他们针灸、吃药,和他们聊天,也多治好了,于是我小时不觉得精神病是什么特殊病。母亲有时忙不过来,就让我陪精神病人聊天,这使我很会和他们聊天,到现在也是,我能和一屋子的精神病人很好地聊天。如果以为我在哄着他们是用技巧和他们谈话就错了,我和他们聊天与正常聊天是一样的。你不用正常人的方式说话,他们能听出来,他们一点也不傻。 母亲不像西医那样大惊小怪地对待精神病人的态度也影响到我。在人群中,精神绝对错乱的人很少,绝对理顺的人也很少,大多数的人是局部紊乱。我了解这一点,知道怎么与他们说话,和他们相处。当你了解精神病是怎么回事,同时也知道他们与正常人并不存在质的差异时,你不过是根据他们的特点和他们交流,就不会与他们发生冲突,激发他们的病态。历史上多少被认为是疯子的智者遭到迫害,被梆到火柱上烧死的哪个不是被称为狂人和女巫呢?这种历史真的过去了吗? 有一次出差到天津,见到街上一个年轻妇女发病,脱光了衣服在奔跑。好多人跟在她后面起哄。 我迎上去,在她跑过我身边时,温柔但有力地搂住她,脚下也是温柔有力地使拌子,缓慢地将她压倒,同时在她耳边梦幻般地耳语:“你累了,你太累了……”她伏在我怀里哭起来,告诉我人们抢去了她的衣服……我把她手里拎着的两件衣服给她穿上。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肯定是她家人,别人谁敢靠近疯子?” 一个孩子,他母亲有疯病,这孩子有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担心自己有病,别人的关注也给他造成很强的心理暗示,于是他的行为就怪异起来,走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我和他透彻地谈了一次什么叫精神病。我说,人的大脑发展是不平衡的,所以才有发展的空间和余地,人的大脑之所以大于一般动物,人之所以能成为万物之灵,就是得益于人的头脑的这一变异性。就是说,人的大脑正是由其特异性而发展的,说白了就是精神病推动了人脑的进化。便是那些疯大劲,失去自控和自理能力的人,也是在为人类的进化替整个人类付出个体代价。 不能否认,我们现在的思想是七零八落的,精神是一团混乱的,由于我们丢弃了传统的思想观念,仅接受了西方的科学而没有接受他们的人文信仰,使我们的生活和情感产生诸多分裂,出现好多问题。 女儿学中医之必然,是因我想要理顺她一度混乱的思想,想要矫正她不良的生活方式,想让她学会照顾自己,想让她精神独立,想让她有一技之长,想让她能够终生学习,想让她老有所为,想让她为人民服务,想让她沉稳,想让她有自己的事业,想让她的道德得到认可,想让她很中国。我对女儿有很多想法,非把她托付给中医事业不能实现。推而广之,我希望中国能重拾失落的文明。跟着西方人后面走是走不通的。我们绕了好大一个弯路,我们不能白走这个弯路。就像我在中医这个问题上所走的弯路,要在我女儿这儿弯回来一样。是时候了。我们可以沉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方方面面地想,我不主张用复兴儒学的方式复兴东方文明,那是做不到的。女儿也读孔孟的书,为的是更好地体会古人的自然观,培养自己的感觉。

(二十七) 知识要先当窝头 如今许多中医不会摸脉。我在网上看到一个中医说,摸脉干什么啊?摸脉就相当于做B超和CT,有摸脉的功夫不如让病人去做B超和CT,又快、又准、又直接。我一听就知道他已不是中医了。有的人学中医真想把脉象学好,可连着摸几年还是不得要领,不得不怀疑脉象的科学性和规律性。女儿摸脉学得很快,弄得学了好多年的人都十分惊讶。我不惊讶。怀疑感觉的科学性,用科学做武器,武装了自己的头脑,把感觉压制得不说没有了,也已失去其敏锐性,又怎能摸好脉呢?女儿用传统文化的自然观使心性清净,感觉不蒙尘,自然体会得又快又到位。她不觉得学中医难,而是很喜欢学。她摸脉不是摸腑脏,而是辩阴阳五行,甚至体会八卦运气。如果把摸脉理解为是B超和CT,当然就可以用仪器取代了。摸脉并不是简简单单摸哪个腑脏上长肿瘤了,而是建立一个意像,有点类似美国常搞的电子模拟。用意像进行整体思维,这怎么可能是做B超,CT检查能取代的哪? 有朋友问我,你毕竟摸不出喜脉吧?那你还承认脉么?我开玩笑说,你怀孕了我摸不出来,但你要是得癌了我就能摸出来。记得邻居家孩子的同学领着父亲来看病。母亲摸了脉后叹口气,让我摸,问我关脉感觉如何?让母亲这么一提醒,我才发觉关脉如豆。母亲让患者躺在床上摸他的胃部,然后让我摸,我便摸到香皂大小的一块肿块。过后母亲告诉我这是胃癌,我一听,吓了一跳,便记住了这脉。 中医之所以是中医,就是在于用什么仪器也难以取代它的意像思维。便是将来建立起一个类似“深蓝”的智慧电脑,它和人的大脑不可比的一个最关键性的东西就是感觉。它的智慧不能飞跃到感觉境界,这正是中医不可超越之处。 中医对事物的感觉不是凭空的,而是十分锐利的。 让女儿摸脉的人不少,有时女儿摸了一个人的脉后,就慢慢地搓着手,她告诉我,这人的病很重,病情复杂不好治。她说,我摸这样人的脉,我的手就从手指尖往上慢慢发凉。有一个人,耐心地等人都走了,让我女儿给他摸脉。女儿摸了之后说:叔叔,你去找我老师再看看吧,他治男科治得好。这人赶紧问明女儿老师的地址,不停地致谢。 我告诉女儿要有意识地保护自己的感觉,有意识地把知识转化成智慧,把智慧磨励成感觉。这就像一把菜刀,知识是铁,智慧是钢,感觉就是刀刃,是锋。 为振兴传统文化而振兴传统文化之路我认为是行不通的,必须得依托一些有实际用途的东西才行。没有现实基础是做不成什么事的。西方文化虽有弊病,但其眼前的实际用途是他得以存在的现实基础。人类的进化是要轻装上阵的。一块金子的价值对正在征途上的人类来讲就是不如一个窝头。历史经常做出弃珠宝而留窝头的选择。这是不需要讲什么道理的。所以,我在网上看到一位年轻的教授发誓致毕生之精力复兴儒学时,我感到十分悲哀。我告诉女儿,千万不要把传统文化制成珠宝,一定要做成窝头。 我们真是拥有太多太多的现代科学理论了,这些理论把我们的头脑和生命充塞得没有一点空隙了。我在少年时曾见过一位浮士德式的老人,他把自己关在小黑屋子里研究理论,他一阵阵地发狂、撕书、砸墨水瓶。我不知如何是好,就给他桌上放了一个小鱼缸,里面是我养的两条漂亮的金鱼,还放了一小盆花,花开得比盆还大。我想,他坐在书桌前,难道目光就不会被金鱼和鲜花牵引?就不能想到他是活的、不是在坟墓里?就不能想到他应该到外面去、到阳光下?一周后我去看他,在他暗无天日的小屋中,我的鱼和花全死了,就那么死气沉沉地摆在那。不久他也死了,而且没有闭上眼睛。当时我就意识到,理论能杀死有生命的东西,它能把整体的东西割裂,把活的东西杀死。 认为不把事物抽象就不是科学,可像数学这样的智慧之花,数学家桐丘成却是在儒家思想指导下搞数学,可见,东方文化是能够包容西方最尖端的文化成果的。 抽象不是高超的代名词。认为科学比阴阳五行强,认为珠宝比窝头有价值,这是目前人们普遍认可的价值观。连提倡儒学的人也是千方百计地证明儒学是珠宝,以为这个证明完成了人们就必然会弃窝头而选择珠宝了。可我支持女儿首先学到手的技术是针灸。我说,当你和西医在一起时,当你们几乎是赤手空拳时,你还能称自己是医生,还能为人治病,这是对一个医生的起码要求。不要先去想当什么专家,专家离开大学,离开大医院就不是医生,连一个一般的小病都不会治。医生不是搞航天飞机,大多数的医生还是要给千百万老百姓看病的。所以,先不要把自己弄成珠宝,不能让中国老百姓搂着一堆珠宝饿死。要尽最大可能变知识为窝头。

(二十八) 用药如金 母亲给人治病用药如金,经常只给病人一包药,告诉在三个小时内不见效就宣告这药不对症,马上得想别的办法,不能耽误病。她给病人开药连吃三付的时候都少,从来不开大处方,而是精方,药量也小。病人常常要求加大药量,说中药来得慢。母亲反对中药来得慢的说法,她说如果对症的话,中药一点也不慢。很多时候她甚至不用药,我有病时母亲就很少给我吃药。对患有胃炎、皮肤病、风痛等症的病人,母亲常常是不急于给他们开药,而是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因为这类病往往是精神上的压抑、紧张造成的。当人用幸福的理由说服自己时而身体却常常做出了反抗,这时,理顺身心比吃药来得重要。 指点迷津非智者不能做到。正像出生于动物园的老虎自己是不可能找出忧郁的原因是什么。再者,人的心性是不同的,如果把人的个体差异按五行分类的话,不仅仅健康标准不是一个,治疗方式不一样,连心理要求也不一样。比如,遇事,我劝水性和木性的人宽容,我就不劝火性和金性的人宽容。如果劝火性的人宽容,他要是能做到的话就糟了,他肚子里非长出癌不可。所以好多人觉得我没有原则,关键就在这里。同样的事到我这里,有的人我劝其忍,有的人我劝其发泄,一切因人而定。道理是死的,人是活的,道理是为人服务的。 按母亲的不吃药,少吃药的原则,目前人们用中药做保健品的做法她肯定是反对的。长期用中药平衡阴阳,不仅废退了人体自身的平衡能力,构建一个虚假的平衡,一旦这一虚假平衡保持不住,呈现出来的就是“中毒”症状。母亲用药如金绝不是出于“是药三分毒”的观念。我在论坛上遇到一位中药药剂师,她说“是药三分毒”,告诫人们不要随便乱服药。她不让人们乱服药是对的。人们现在把中药当成西药一样用是错误的。不辩症就乱吃药,所吃的药就是毒,而对症时毒药也不是毒。 中医常使用毒药。母亲先后拜过三位老师,每行医一段时间,她就拜一位名医学习三年。她最后的师傅我小时见过,姓田,我叫他田姥爷。他的诊室,病人满满的,水泄不通。他像一位将军一样,开药如调兵遣将。母亲跟他学习,更多是为了开阔眼界和思维,却从不敢像他那样用药。田姥爷用药“霸气”,巴豆、砒霜是他的常用的药,血崩的人他敢给开“破”药,他敢让“十八反”的药到人肚子里反。 母亲也用毒药,但所用毒药较之田老爷就少得多,女人嘛,缺少魄力,但也较之别的医生要多。她在大医院当医生时,卫生局批下来的少量“毒药”,医院药房不接收,母亲主张收,而药房说没有用处,因为医院不让医生开“毒药”。母亲到卫生局要这种“毒药”,局里以为是医院派人来要就给母亲了,母亲就自己用来配药。医院知道了,说母亲无组织、无纪律,让她写检查。对此母亲理解不上去,检查还是我父亲替她写的。 母亲在治大病上的这种谨慎态度我想是因为西医存在的原因。在古代,中国没有西医作对比时,中医推荐病人到何处去治?所以就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敢放手、放胆,我田姥爷这一代就是老中医这一作派。但到了我母亲这一代中医态度就谨慎的多,病人有了中西医选择,有了病人认可让谁治死甘心的问题。这就使中医不能放手治病。中医现在很少治急症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女儿说,要想施展中医得到农村去,到边远的地方去,那里没有西医的先进设备,中医就可以治急症了。 这个问题在如今的西医院中也有,比如得了大病,人们非得到北京、上海去治不可,只有这么治才叫“治到了”,只有这么治也没治好,才能认可家乡的医生用自己的办法治。这也是有选择余地给人们带来的问题吧? 当我手持公安局开的证明,买毒药回来加工时,用毛巾把头部包起来,结果还出现中毒症状。可给危重病人大剂量用上,不仅不出现中毒症状,还起死回生,那么,所谓的毒性哪去了?对健康人是毒的,对病人就不是毒?这用西医的理论就解释不了,可用中医的就能。药是平衡阴阳的,所谓以药石之偏纠阴阳之偏。对一个阴阳平衡的健康体来说,用上药,打破了阴阳平衡,就出现了中毒症状。可对需要借助它强力平衡已失衡的阴阳时,这药就能起到平和的药起不到的作用,这时你要是就这个病体谈药的毒性就很可笑了。这一方面说明中药绝不可乱服,一方面说明,对症就无毒。所以,不讲阴阳五行就无法使用中药。而西医想把中药毒性取掉的作法是可笑的。是药三分毒的说法往往就是中医药剂师也讲错。

(二十九) 中医的上与西医的下 我见过母亲一次大手笔。因为这事与我有关我才留心和记住了。我中学毕业时,当时的形势是我必须得下乡。对时事政治一点不懂的母亲不想让我走,想要我留城,我笑母亲是痴心妄想。母亲却找到主管此事权极一时的那个官员的干女儿,对她说;“我知道你干妈常年卧病在床,你告诉你干爹,我包两个月把他老婆治好,条件是给我女儿留城。”那个官员不信母亲能把他老婆的病治好,当即就答应了。母亲手到病除,两个月,让他老婆行走如常。官员大喜过望,不仅给我办了留城,还分配到国营工厂上班。这次治病,母亲把压箱底的药都拿了出来,还用了一些“霸气”药,所以效果显著。 中药没有说某一种药就是固定治一种症状的,有人把某一中药就当成治感冒药,得了感冒拿起来就吃,我就很反对。同样是感冒,春季和秋季的不一样,今年和去年的不一样。虽然感冒往往是表症,可以用解表法,但解表还有辛温解表和辛凉解表两种呢。不同地域的人,用药也不一样。不辩证而用中药是中医大忌。可是,如何辩证?如今的中医有几个会摸脉的?今天的中医更多地是依赖问诊和现代的检测手段,缺少了病人的脉象是很难在头脑中形成意像,进行完全有别于西医的治疗,中医的衰落是全面的。 中医适于一对一的师徒相传,而不适应如今这种学校和课堂的统一教学。学校使用的教材不是医古文,而是经过白话翻译的,这一翻译,不仅把意思走了,而又经过“现代科学”的逻辑思维梳理,想想看,学生的学习效果会是什么样?五年学业结束走出校门,学生一脸茫然,中医不像中医,西医不像西医。西医只要学,就能学到知识,就能学成。而中医没有“知识”,中医的知识没有阴阳五行这一精神内核统帅,就是一堆垃圾。学中医不可能像学西医那样一个术一个术地学。中医不是技术,所以你不能量化它,测试它。它大而无外,小而无内,你到哪去找它的对应体,用什么做它的参数呢?这正是母亲反对我不背典,只想知道对症下药,坚决不肯教我绝招的原因。因为对症下药只是中医之表,而不是中医之理。可中医药大学的毕业生往往连对症下药也不得要领,更谈不上对中医的信仰,于是纷纷改行做西医去了。当一个西医只要学会教材上程式化的知识就可以应付一阵子了,而要想当中医,如果你不能超越道德,超越我们的生存环境,超越我们的时代,不能有一个自然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不对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有个整体把握,你就不可能成为一个好中医。你是无从诊断和制定方案的,你就会无所适从。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医的确是不可学的,尤其是在科学强势的今天。从我母亲那一代开始,想要坚持中医就得顶住社会主流的排斥,顶住家人的不理解,甘于清贫和寂寞,这怎么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这是用愚昧能解释了的?没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怎么能不叛中投西?当中医的叛徒会受到全社会的欢迎。 当年,我之所以没有接受母亲的“师传”也是因为国家不承认师传,没有官方颁发的文凭就没有医师资格,而文凭只能靠上医科大学取得。而上大学的,是接受了十几年“科学”洗脑的年青人,而且是洗脑成功的青年。当他们突然接触到与以往所学完全不同的阴阳五行观念时,他们是抗拒、排斥和茫然的,他们会非常自然地将中医做西化处理,何况中医药大学分科、分类的课堂教学,把中医真正肢解了。我想,母亲学医时如果不是师传,而是来于课堂教学,会是什么样? 在中医学院,教授只会教学不会看病的比比皆是。而中医分科,各科老死不相往来,更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医院的形式,从母亲的行医实践上看,也不太适合中医。分科、只能开药房里面的药不能自己配制药、不能提前准备药,这些都使真正的中医在医院里很受限制,如同绑住手脚。现在我明白母亲为什么离开大医院自己单干,这不仅仅是她的个性使然,而是和她一体的中医行医方式使然。 为了获得文凭,女儿必须将中医课业学得达到学校要求,还得学政治、英语和大量的西医课程。同时又实习临床、实习针灸、推拿……在其它专业学生可以尽情玩乐时,她却课业繁忙学习紧张。老师照本宣科的讲课,使她更多地进行自学。而这一切又都在她有意识地抵制西式思维的干扰下进行。她和我开玩笑说,大脑不停地做这种切换,会不会分裂啊?

(三十) 中医的生命力 女儿在中医药大学读到大二时,便在家乡拜师。她的师傅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个妙手回春治肾病的中医。女儿的师傅就是师传的,医术很高,慕名来求医的还有邻近几个省的,但他没有很好的文凭,是医院聘用的。女儿说,每当上级领导来视察,询问他的学历,弄得他有些难堪。他被聘中医院,养着全院的人。女儿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开精方而要开大药方,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医院的效益。有真本事,然而没有高学历,使他举步维艰。他必需通过自考取得文凭。每天一上午就要看五十多号病人,休息时间还要准备课业,学习必须备考的英语,虽然他是医生,可他身体很虚弱,他没有休息时间。 师传,可能学成传统中医,而女儿是在学校学习,她又必须学好西医。在这种情况下,想既学好中医又学好西医在理论上是不可行的。这的确是个实验,把中式思维与西式思维统一起来,既便是在B超上清楚看到肿瘤了,也先不做切割之想,这是很难做到的吧?我对女儿说,人类大脑的几次飞跃都是变不可能为可能。抽象是飞跃,意像也是飞跃。把这两样结合起来更是一个飞跃,我相信人的大脑确有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潜能。 其实在西方,人们对其思维方式造成的偏颇也是有所纠正的。比如法官要德高望重的,在面对复杂案件时,人们想要凭借的不是他的知识、学历、权势,而是他历经磨励的感觉,人们对他的自由心证和自由裁量权给予极大尊重,并不要求他给予充分解释。 我在当中学教师时,就有一种无能为力感,因为我清楚地看到孩子们发展的多样性和可能性,然而学校教育只允许他们共走一条道路,共同实现一种可能。教育不是发展和实现多种可能而是砍伐这些可能,还美其名曰是对小树进行修理,这在我看来是凶手行为。学校教育产出的“科学”产品,合格率极低,众多的废品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没发展起来的非科学思维。学校教育不是营造原始森林,而是人工林。只要树木,不要灌木和杂草。所以,人工林不能形成自身循环的生态系统,总得依赖人工扶助。 我曾竭尽全力培养学生的科学头脑,可是收效甚微,许多学生对科学思维就是不感冒。这样一来,与其让兔子学游泳、乌龟练赛跑,倒不如让他们各行其道来得好。东方人既然擅长意象思维,那么就让他们如日本人那样对西方文化运用模拟法学个八、九成,而在擅长的领域施展才能到极致不是很好吗? 当前,对中医讨论得最热烈的是说它究竟是不是科学。我觉得这不是个问题,中医不是科学没什么不好。二十年来,科学发展飞快,二十多年前的那本西方《育儿百科》如今看来,已经相当不科学了。可一个瘦弱、有病的孩子已按当年的科学方法养育长到了二十多岁了,科学对此负得了责吗?三十多年前我学习的关于生命、宇宙、物质、粒子的许多定论,如今已改得面目全非,有些与从前正好相反了,谁知三十年后,科学又将改变多少?科学的最终发展将会证实中医的真理性,相比之下,中医的落后如果是指它二千多年来没有多大变化,我倒希望它能继续两千年没有大变化,就反倒证明它是永恒的真理。比如育儿,越是“先进”的、新的、科学的东西,反倒是最危险、有害的,不如传统、自然的方法来得稳妥。 好在理论的批判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西医的飞速发展恰恰给中医留下了足够的发展空间。西医的治疗成本,使最发达的国家也难以支撑其医疗体系,我国目前的医疗体制更是提出了一系列难以解决的现实问题,这就给了中医以喘息和崛起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历史总是这样公平,虽然中医百年来被摧残的七零八落,但必竟有了这样一个历史空档。 当前振兴中医要走毛主席的以农村包围城市,以中医理论与中国医疗实际相结合的道路。将中医的治疗观、养生观、世界观、人生观合为一体,以传统文化推进中医的普及,以中医为依托促进传统文化的复兴。我之希望中医生存和发展,正像希望它的哲学内涵能充实女儿的灵魂,使她沉稳、安祥、温润、自然一样,也能给我们民族留一条能够在危机重重的世界中用来自救的道路。 一根细细的纱线,从母亲到我再到女儿再往下延续,延续的是血脉,是中医,是中国文化,是中国人的情感,这条细细的线波动着,向周边颤发着东方人特有的对他人的关爱和温情。愿我们相互呼应着走下去,走向明天。
2016-02-26 18:53 19楼
(三十一)华佗如果在世

女儿学中医可以实现她做一个堂堂正正中国人的愿望。让女儿能救世济人、终身有靠、独立自主、事业有成、活到老学到老,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都有人的尊严,有自己的人生信念和事业追求。人是否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有时还是要由他所依托的职业来决定。毛泽东评价白求恩是一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有道德的人、有益于人民的人,而白求恩如果不是一个医生,想要争得这一评价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家里的电话现在经常是病人打来找女儿的,女儿统统建议他们去找她的师博诊治。女儿说:“我是学生,在取得医师资格证前不能行医。”女儿不看网上有关中医的讨论,对我热衷于这种讨论报以宽容的一笑。她说:“没必要去和人争论。中医能否存在,是否科学不是争论来的,是靠实践。只要中国还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农民,中医就必然会存在下去。我将来的工作岗位要定在农村,城里的老爷们要找我看病得到山村去访我。村童会‘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人们找女儿看病,确切地说是找她诊脉。她言病很准。每天,一个上午就要摸五十多个病人的脉。给一个病人摸脉,其它人全瞧着,中医看病到如今还是现场考试,要想取得病人的配合,医生先得看准脉。中医的老祖宗可能早就料到中医的生存之路是坎坷的,所以把中医的技能建立在人类认识的基础层面,诊脉准就是中医不死的还阳魂。

女儿诊脉如今已让好多人称奇了。她摸着脉,对病人说,:“你血压太低了,头晕。”病人叫起来:“这你可错了,我是高血压病,西医一直治不好,我才来看中医的……”女儿叫护士给病人量血压,量了两遍,全是血压低。女儿说:“你把高血压都治成低血压了。”另一个病人,女儿说她:“肾结石,子宫肌瘤,小叶增生……”病人不信,说她没有感觉,女儿开了B超单让她去检查。她回来时晃着单子喊:“真是的呀,全有,一样不少啊……”

女儿的师博对她的进步也感到惊奇,说他没少带学生,带了几年不会摸脉的人也大有人在。便是能摸脉的,也没有能达到女儿这程度的。有不服气的师兄师姐来和她切磋,却不明白她是怎么入门的。女儿的同学,一个中医药大学的尖子生利用实习机会,随同女儿来见她的师博跟着实习。可这个学生只跟了五天就离开了,因为感到无从入手,茫然不知所措。

女儿总是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心得体会和盘端出与同行交流。她说,中医事业需要许多人的共同努力,我要把我学到的东西与大家分享。可同行们往往无从感受。女儿说,其实中医本身并不难学。难的是人的头脑被现代思维屏蔽住了造成理解困难。一个脉,把什么情况都告诉人了,可摸脉的人却感受不到,当感觉被穿上了铁盔甲,还怎么能知道脉告诉我们什么了呢?
师博说女儿入门快是源于女儿心灵的纯净,没有受到现代科学的污染。

女儿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谦虚。她摸到一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脉,就琢磨着摸来摸去不罢手,她师博看到了,就给这病人诊脉,对病人说:“你做过气功,你的病就是从做气功上来的,而且你的病在腠里之间,非药力能及,不好治。”病人说他做的是瑜咖功,应该是没有害处的,可却吃不下饭,遗精繁烦……师傅微微一笑说,慢慢服药调理吧。

中午,女儿请师傅吃饭,追问师傅是怎么看出来的,师傅从经络角度给她一点拨,她豁然开朗,点头称是。女儿回来对我说,如果不从经络角度去认识,这个病既看不出,又无法解释。可是在脉像上这个病又有,又与其它病有区别……女儿说,看来经络学说就是应有一个合理解释这样的要求而产生的。

女儿上午在中医院跟她师博给人看病,下午到西医院跟外科医生上台做手术。我家的椅子扶手上都拴着她练习打结的线。我买回来的肉,也先被她剖开,又被缝上。

女儿告诉我,无论西医还是中医,到了一定境界时,就相通了。高超的西医在做手术时,往往不用刀做剥离,而是用手,凭感觉将肿瘤,病块摘除,不伤及其它组织。所以,华佗要是做手术,没有现代的手术器械也是能做的。中医的手术没有发展起来,不是因为中医排斥手术,而是被人为地阻断了。公元610年,巢元方等人集体编写的《诸病源候论》书中就记载了肠吻合术、人工流产、拔牙等手术,说明当时的外科手术已达到较高水平。但古人肯定是难以接受手术,曹操就是一个例子,居然把提议做手术的医生给杀了。看来,中医的发展便是在中国也是受阻的,中医如何发展也不能全由中医人来决定。
(三十二)宇航员也要走路

认为现代人比古代人聪明,西方人比东方人聪明,知识分子比体力劳力者聪明是偏颇的。我不认为拿着枪的人比手执长矛的人聪明。现代人有技术,古人有技艺。可现代人对技术的依赖使人只见技术不见人。正象富人穷的只剩钱了,现代人也穷的只剩技术了。

中国人为什么谦虚,孔子为什么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因为前人所知道的东西,我们现代人并没有生而知之,就像每个人都要从走路学起一样,这是不能省略的步骤,即使你今后的人生是以车代步,你还是要学走路。当代科技水平是由科学家们代表的,可大多数人认为科学家也代表了他们,对古人嗤之以鼻。弱不禁风的现代人手里有了一把枪,就可以嘲笑猎人的体魄、勇敢和身手。我们把科学主义变成强盗作风拿来对付古人了。

西医门诊医生形同虚设,你对他说肚子疼他不能给你一个诊断而是让你去做B超,如果你肚子里真长了什么也不是他告诉你的,打B超的医生就告诉你了。女儿说,进了医院如同进了一座工厂,大家都是技术工人,冷冰冰的。

女儿告诉我别担心中医面临的处境,她说,要灭中医并不容易。有人要取消农历,你认为可能吗?不可能,因为农民种地必须要用农历。有人要取消汉字,你以为可能吗?看看日本,韩国又大量恢复使用汉字就明白了。只要中国还存在,中国的农民还在,农历还在,汉字还在,那么取消中医就只能是痴心妄想。当然,如果中国有一天不存在了,那中医才是真完了。只要再过五十年,西医就会认识到中医的重要性,那时就是西医转过来想要学懂中医了,这是历史的必然。

可是,在临床上,与受过现代教育的病人在这个问题上真是不太好沟通。一上午要看五十多个病人,要想对每个病人进行详尽的中医学方面的解释几乎是不可能的。女儿说起师傅如何对付这种情况时把我笑得肚子疼,同时也深刻感受到中医的无奈,站在现代角度理解中医当然很困难。

但是,女儿认为,西医的发展对中医绝对是个促进,一个没有对手的武士是难以保持活力的。我也感觉到中医在女儿这产生了变化。母亲给人诊脉时,只能从中医上说病,说症状,说感觉。而女儿诊脉直接说西医的病名,说出指标度数来。这又是女儿在西医院学习的成绩。在西医院,她借查脉博而诊脉,她借写病历而分析各种指标和数据,而这些分析又被她融进中医中,这使她与病人交流时更方便,快捷。她说,我先做一个合格的西医,而做一名合格的西医并不难。

回到家中,她总是捧着医古文研读。她知道,如今的人们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不管什么理,以为说了人们就会懂。只要说得明白,就能成为人人可以接受的“真理”,以为如今的人们之所以不接受中医是因为说的不够明白。其实,物理、化学、数学也是可以大众交流的吗?也是一说就懂的吗?那个因做瑜咖功而致病的人就不会明白,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健身活动吗,怎么会至病呢?他不会明白,说瑜咖功可以健身是有前提的。在西方国家做体操的确不会致病,而把瑜咖功当体操来做却往往会出问题,这可不是说句骗人这么简单的事。如果只承认中医骗人还好说,是否有人承认中医能害人?谁能说出中医怎么害人?哪个西医能说出中医害人的机理?女儿笑说,便是能研究明白中医如何害人都能是个好中医。

中医备受质问,可是质问的人真的肯潜下心来了解一下中医到底是什么吗?是否肯静下来认真听一下中医的解答?就像骂鲁迅的有几个是好好看过鲁迅的?所以,真正的中医是不会浪费时间和质问的人纠缠的,于是,质问的人总是不战而胜,洋洋得意。

母亲从不反对西医,相反,她从中医角度去理解西医。来找她的病人好多是经过西医治疗的。她总是仔细询问治疗过程,根据病情琢磨西药在人体中的作用。有时,她还把西药弄来尝,像李时珍一样,给西药定味、归类。我亲眼见母亲将中药与西药配伍着服用。我想,少数民族地区的犀角、琥珀、羚羊角、麝香,以及南海的龙眼、荔枝核等渐为内地医家所采用,东南亚等地的药材也不断进入中国,也都是这样丰富中医药材的吧。
(三十三)治三分留三分
按照线性思维,治病的方法往往只能有一种是正确的,或者说只有一种是最正确的。就像一个人要去北京,路径在他头脑中只有京广线。虽然他也承认条条道路通北京,但京广线在他头脑中却是根深蒂固的。如果站在交通这个高度讲,那路径就要开阔得多,不仅有陆路,水路、空路也都是路。西医的理论是统一的,可治一个病人的方案却可以是多种的。中医的理论基础是一个,但治同一个病人,每个中医却可有不同的治法。中医治病有派别,“火派”、“寒凉派”、“攻下派”、“补土派”、“养阴派”、“温病学派”等等。同一个派别的医生治病还有各自的风格。不懂行的人会奇怪,“寒凉派”是不是只能治热病不能治寒病?不然得寒症的人还不得让寒派的人寒上加寒给治死?同理,火派的人也只能治寒症,不然给发烧的人下大剂量的附子还不把人送上西天?女儿说,她发现,便是做手术,不同的医生也有不同的风格。
这就是说,如果在流派和风格之间做对比,好、坏,对、错这样的标准往往派不上用场。好多病人来找女儿和她的师傅,就是讨论治疗方案的选择。每种方案的效果都是需要好多条件来支持的,所以,一个医疗方案的好坏,不仅要看医疗方案本身,还要看你是否具备所需条件。如果用西医的方式,住院治疗、做手术,花五万元把病治好,而另一方案是不住院,服中药,花几百元,把病治好八分,你选哪一个呢?对大多数农民来说,他们选择后种。
读者会说,这中医还是不行吧,这病怎么不给治去根,还留两分呢?女儿年轻气盛,急于求成,在给人治病过程中就惟恐不尽其能。虽然我对她说,我母亲给人治病只是扳过病势,给人的自身调节留有余地时,女儿说,在当今西医疗效的比照下,中医不能再走这种老路子,她极力促使她师傅在疗效上达到尽善尽美。为此,她师傅专门同她谈了一次。师博说,病,不仅有表现,还有来路,这个来路既有外在原因,也有内在原因。医生治病往往是治病的表症,可这病的来路,比如由于人的体质原因造成的人常患的某类疾病,医生还能改变人的体质吗?在这种情况下求根治,就是堵病的来路和改变人的体质,而这对医生来说是不明智的。师傅告诉她,治病要留三分,就是不要把来路全堵死,使这路径一直是显见的,让来病不创第二条路。如果把路堵死了,而由人的体质决定的易招之病再创第二条通道的话,其危害性要远远大于第一通道。因为,没有更大的力量决开不出第二条路来,所以,要留一个观风口。
我们一个邻居肝坏死,上手术台前他许了一个愿。结果手术很成功,他象健康人一样回来,高高兴兴杀猪还愿,请大家去“吃喜”。可没几个月他死了,死于肾坏死。看来就是病又开新路了。
我和女儿明白了,可现代人怎么可能接受这一点呢?治病务求斩绝除尽,谁肯带着三分病呢?所以,中医和西医绝不是在技术上不能包容,而是在治病理念上距离汇合还有一段路要走。
有人说用中医传统理论解释不了西药的疗效,这不对。如果是这样话,中医就没法接手治疗由西医诊治过的病人了。如今中医不可能不认真考虑西医西药对人的作用,因为到中医这里来的人有好多是经过西医用尽了西药的。中医要详尽了解病人的治疗过程,不仅要了解西药的疗效,还要知道西药所走的路径,不然如何对症诊治呢?当女儿问到病人曾用过激素类药物时,她就会和师傅交换一个眼色。因为师徒二人认为激素的作用是调用了肾阴精,这如同动用了人的先天储存,而这不是用后天之力易补的事。至于说到西药的作用,中医本身都有各家各派,而且相互理解,唯独不能理解西派?何况如今中医药大学中的西医药课程量很大,学生学得也相当好,每年都有很多考上西医医科大学研究生的。又怎么能说中医不懂西药呢。要说西医不懂中药那倒是真的。
女儿走到哪都有人跟她谈到病,都把手伸出来让她给号脉。她说出相应的西医病名来,提示人去医院做检查。人们拿回来各种检验单,还是来找她看,一起讨论病情,听取她的治疗建议。她在医院中可以是医生,在医院外还是医生。她可以依赖医院的仪器,也可以不依赖医院的仪器。她甚至可以在什么药也没有情况下,凭着一根针灸针当场给病人治疗。当连一根针也没有时,她用推拿按摩,也能履行医生的职能。这一点往往又是西医所不能及的了。
(三十四)南橘北枳的西医

提到中医,总有人说它博大精深,还有人说它奥妙无穷,我不怎么同意这样的话。世上有什么事是没法理解的?为什么要把中医说得神乎其神?凭心而论,我从未认为母亲是个聪明人,女儿的智力也就是中人。用我父亲嘲笑母亲的话说,古时尽是考不上举人的秀才因做官不成、做工不能,才去学医的。所以,郎中的地位在古时一直是低于读书人的。书读得好的人早就考状元、走仕途了,谁会去做郎中?这说明中医并不是靠最聪明的人来传承的,其学问也不是非得最聪明的人才能理解。

为什么会出现当今世人觉得中医不可理解从而要否定它的现象?我想,这是环境使然,是时代的屏蔽作用造成的。这就像让当今城里的孩子学种地一样,不在农村这个环境中,便是把农业大学读到博士,终不是农民,与种地隔着一层。农村的孩子跟随着父母,没有特意学就会种地。关键是有那个能生长庄稼的土壤。

正是基于这一理解,我认为古人创造中医理论不是什么神奇的事而是生活自然。让一个现代人手执长矛到森林中去打猎,十有八九得让狼吃了。所以手执长矛打猎在现代人就是不可想象的。中医理论如果是放在它所产生的环境中就不难理解。

中医的现代化,在我看来,就像种田现代化一样。如今,农民种袁隆平培育出的种子,在田间管理上,把传统方式与现代方试结合得浑然一体。看到一个老中医告诉他的弟子,学中医是“方外有法,法外有方。”我想这就和农民种田一样。具体种什么,怎么种是方,但不能不考虑气候、旱涝这个四季之法。但是,一切都按法来吗?如果有温室大棚,冬天也是可以种菜的,这不就是法外有方吗?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肯定中医,肯定中医理论,也肯定西医。母亲对西医西药,能用中医理论去涵盖的就用中医理论去理解,一时理解不了的,就把它当做法外之方。

中医产生的土壤因其历史遥远,总让觉得不真实。其实,这块土壤不仅是我们脚下的,还是现实的,便是我们这块土地上的西医,也南橘北枳,与外国的医生“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不管西医是否承认,在我看来他们也还是有本土特点。

一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位朋友,她告诉我刚从北京回来。她在日本留学的儿子病了,在日的亲属打来电话,泣不成声,说是病得很重,全身红肿,医生说病人最终得溃烂而死,得马上拿十五万人民币住院。我朋友两口子一听,急如星火,一时去不了日本,便让儿子马上到北京,这边老两口也赶到北京去。我说,在日本是不是看的小医院啊,上大医院看啊,朋友说是在大医院看的,是个有四百多位医护人员的医院,全面做的检查,拿回来一大叠查验单,院长又亲自出诊给看了,溃烂致死就是院长说的。

父母在北京接到儿子,马上到北京医院看病。医生看了一眼,把挂号本朝他们一丢说:“过敏,停所有药,养两天就好了。”然后就喊“下一个!”这态度顿时把朋友的儿子气坏了,“这还讲不讲点人权啦?我在国外,人家对我的病极为重视,院长亲自出诊,怎么到了咱自己的国家就这样?”医生奇怪道:“小伙子,怎么了?你还想吃点药咋的?你这病就是吃药吃的,不停药不能好!”父母把儿子拉出去,不让他跟医生吵,托朋友上另一家医院再找专家看。这专家也不重视他的病,只是和同事们笑嘻嘻地传看他拿回来这些检验单。朋友一家哭笑不得,只好领儿子到大连玩两天,结果这病真就好了,儿子又返回日本。

我听了觉得挺逗乐的,又详细问了问。要说这条件、设备和培养医生的方式,人家日本那是比中国强多了,可一到实际运用上,怎么这外国医生有时就显得有点幼稚呢?我问朋友是否就这个问题请教了北京的医生。朋友说问了,北京的医生说,国外医疗条件虽好,医生也多,但他们国家人口没我们多,轮到每个医生看的病人数就比较少,这医生书本知识多,临床经验少,哪像中国医生整个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见多识广呢?听了朋友这番介绍,我想,相对日本医生把病人总爱往书本上归类,中国西医的着眼点更侧重个体实际,这就使中国的西医无形中有了中医式的出发点,显得像中医一样重经验。由此可见,我们这块土地适于生长经验性的医学。

(三十五) 中医是农民医学

人们之所以觉得中医玄而又玄,是因为中医理论。什么阴阳五行、五运六气了,如今的人住在城里,一整天也不会抬头看一眼太阳,一年到头可能也看不到几次月亮,怎么会认为自己的生存与日月有什么关系呢?

我也和女儿探讨过,把这些丢弃一些行不行?比如五运六气是不是可以不用?女儿说,这五运六气绝对不能丢,会摸脉的人都知道,人的身体与气候的相关性相当密切,这四季脉是不一样的,春弦,夏洪,秋毛,冬石。这早晨和晚上还不一样,今春的脉和去年春季的又不一样。而每一脏器在不同季节不同地点的表现和功能也不同。不用五运六气学说还真没法统领和推演这些现象。女儿问,如果我姥姥抛弃这个学说,她怎么可能预知这一年将会流行什么疾病呢?

为什么中医现在看病的效果不够好?看看还有几个人运用“五运六气”学说?现在的中医普遍地忽略五运六气学说。有人提出,中医摸脉为什么不能用仪器替代使之更准确?这么问的人是先把人的脉都设想成可以是一样的并假定了一个健康样本。殊不知,人的脉不仅有四季的不同,而且老人与孩子不同、男人与女人不同,既使同一个人的脉在不同情况下还有不同,可能这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吧?因为我们感觉不到这种不同,但这是客观事实。既然每一个人的脉象与他人都有细微的差别,那么我们用谁来作健康的标准呢?又怎么用仪器取代?

试想,如果没有五运六气的学说做纲领,你摸了一百个人的脉,要是你感觉迟钝的话,你会觉得这些人的脉全一样;要是感觉灵敏点的话,你又会觉得一人一样。这就造成有的人觉得学脉难从而否定脉象。这也是当今好多中医学不会诊脉的原因。抛开“五运六气”学说,脉学就是一团乱麻。

我小时候也因中医的不确定性而对中医颇有微词。一些慕名而来的外地患者,地域越远,母亲摸脉的时间就越长,问的越多,全身看得更仔细。开药时,往往是投石问路,观察药物反应,观察几天后才真正下猛药。我当时也奇怪,母亲为什么看不准呢?

了解了“五运六气”后我才恍然大悟:一个中医就像一个农民,中国农民种地是紧扣节气的。一年四季寒暑的变换被分为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播种、插秧、收割,每个步骤都要求天时地利,一旦错过最佳时机,即使只是几天之差,产量也会截然不同。农谚,作为“耕作宝典”,为农民所用。像“羊马年,好种田”这样的谚语为农民深信不疑。小时候听奶奶说:“春分有雨病人稀”,“大寒不寒,人马不安”,也往往言中。这,被称之为物候,物候学现在是门科学。

“五运六气”是中医看病的物候,正如农民一看季节就知道怎么处理手中的种子,一看庄稼的长势就知道应该采取什么行动一样。中医有四时八节、二十四气、七十二侯决病法。

中医把握人的生长节律与日月的关系,这不是中医主观臆定的,而是客观存在。春季应是弦脉,出现洪脉就是病了,把脉调得与季节相应就是治病,中医就这么简单。女儿的师博在治妇女不孕症时,就致力于将妇女的月经调得与月律相应。他说,少有妇女月经与月律一致特别是在望月来月经而患不孕症的。

可如果突然把北方的一个庄稼汉送到海南去种地,或给他一把南方的种子,他就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就会观察、了解、思索并且适应,所以,中医有地域性。

女儿的师傅每天一上午要看五、六十个病号。女儿给每一个人摸脉,她师傅对好多人竟不再摸脉,直接开方。因为他不用摸脉也能判断出这人是什么脉。因为来看病的人越多,他就越能把握住物候,越能知道这一时的“病”,越能知道人们整体的“病”。

这就是中医治病的体系性和可重复性,这使他看上去很“神”。

和女儿的师傅在同一所医院里的中医也有年龄很大的,可他们诊室的门大开着,却很少有人登门求医。女儿和他们聊天,回来对我说,这些医生并不是学识不够而是他们无从把握物候,因此无法看病。因为脉象是不确定的,整体的脉象也是处于动态中,如果中医不一直身处这一动态之中就无从把握脉象。所以,一个中医博士不会看病不是他读的书少,不是他水平不高,而是中医这东西根本就不能脱离实际,接受科学教育使他们离自然世界太远了。如果学习诊脉的过程是用学书本知识的方法,是在课堂上学,不但什么也学不会,还得走向自我怀疑,所谓的中医不好学,是因为脱离了实践就无法学。

(三十六)自然是人的外在身体

女儿走到哪都给人摸脉。她说,我不能停下来,不能间断,我必须通过这种方式一直掌握脉候。如果我很长时间不摸脉了,那么这一地区,这一时期人们的基本脉象是什么样我就不能掌握了,在这种情况下,你突然让我诊一个脉,那准确性就要大打折扣。

女儿问我,我姥姥最早开始行医时是怎么掌握物候的?我告诉女儿,我母亲24岁行医。骑个毛驴,走乡串户,主动上门给人看病。女儿对我说:给我买个吉普车,我毕业后开车下乡,要是坐在城里等,就会像那些白了胡子也还不能看病的中医一样毁掉中医。

几千年来,中国一直占世界人口的1/4,在气候与疾病的相关性分析上,中医掌握着特大的临床样本。这样持续几千年的观察、积累和不停地校验,中医的确掌握了气候与疾病的关系规律。尊重来自远古的生活经验,中医并不深奥,亦无所谓古今,它就存在于人类经验当中,只要我们置身于实践中就不难理解这一点。

农民为什么容易接受中医?因为其理相通。我比较注意观察农业现代化,农业能现代化,中医也能现代化。基因工程要是能改变人类种子,中医也能用新方法耕种。

在汉语中,我们把每一天叫“日”,一天的时间是以日的运行来记的。而每个月,在古代我国是以月的运行来记的,于是,年也是以月来记了。可是我们的二十四节气,七十二候,实际上是属于阳历范畴.,是以地球绕太阳运行的规律来确定的,它的测定又是以浑天说,也就是地球是园的为基。这说明,我们古人想尽一切办法,使主观认识与客观规律一致,古人的经验总是在把我们引向客观、正确和接近真理。

古人把人所受到的来自日月的双重影响,用阴阳来表示、解释、对应………时时用实践来校正和充实使之符合客观。经过历史的淘来荡去,留下一条清晰的河床,这就是中医理论。如果把中医理论像摊煎饼一样摊进历史,我们就会看到它其实很简单、很自然、很真实、也很科学。

既然地球上的生物是受日月的双重影响,那么,在制定历法上,中国古代使用阴阳合历就成必然。干支六十年是近月会合周期与回归年的会合周期,它表明以冬至为参考系的地月日三体最小相似周期为六十年,这一点与自然规律也是一致的。这使我想到,要么是古人的寿命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短,要么就是代代相传的记录和观察严密得如同一个人的永生才能观察得如此贴近自然。光说我们中国人重视传统,讲子承父业,讲师传,因为没有这样的传统,很多超越个体的观察任务是无法完成的。

在六十年这样一个循环中,月日对地的交互作用,形成细微差别的地球物候,在中医上用五运六气来表示。五运是:金、木、水、火、土。六气是:风、寒、暑、湿、燥、火。一提阴阳五行,现代人就头大,搞不清它是什么东西。其实这东西没那么复杂,我们可以用最简单的方法来理解,比如,当我们认识温度这个概念时,我们用冷和热这两个概念去把握它。而冷和热这两个概念却是相对的,互含的,正如我们说阴阳,我们说阴的时候,不等于说阴中无阳,说阳的时候不等于说阳中无阴,那么阴阳所体现的不同的度,我们就用五行来代表,比如阳盛为火,阴盛为水等。所以,五行是阴阳的不同状态。我觉得阴阳五行是很实用的模糊数学,从这一点上说它是先进的并不为过。
当阴阳五行这样一个体系建立起来时,它就成为医家的“法”。如今在中西医之争中有一个中间派,提出只要中医的药方,不要中医的理论。这种只要方不要法的做法正是我当年想学中医时对母亲提出来而遭到她断然拒绝的。我当时想,母亲治再生障碍性贫血、治银屑病、治不孕症等绝招教我几个,我此生就不会遇绝境而不能逢生了。我很长时间不理解母亲怎么会这么迂腐。现在想来,只有方没有法,中医就没有再生能力,就不能自我校验,就不能调整与时与地的关系,也就是说,不能与时俱进。法,是中医的生命之根。

如果没有人体的随季节而产生的生理变化,阴阳五行对中医就毫无意义。女儿说,每当季节交替之时,第一批上来的病人几乎都是“时令病”,就是身体节律与季节没有同步而出现的不适。而这批病人,往往又可以作为把握其它病人的标尺。因为医生对时运的把握是要通过他所面对的病人才能具体。他要在病人中树一类典型,当作标尺,作为当下时运的具体体现。
(三十七) 科学的“新发现”

正因如此,对一个中医来说,他的病人越多,他看病的准确程度也越高,效率也越高,如同女儿的师傅。因为在他这个当医生的眼里个体是整体物候的一部分,一个个病人相互间都是紧密相联,可以互相参照的。病人越多,他对物候的判断越准,越精确,效果当然也越好。所以,病人少的医生,他用来把握和判断物候的基数太小,又缺连续性,影响其判断的准确性,就会出现病人少的中医会试探着给人治,先后用好几种方法。因此,我让中医看病不轻易换医生,就是给医生充分了解病体的机会。西医是生在地广人稀之地,缺少大基数的病例比照,致力于研究个体、具体,可以说,是西方的存在决定了西方的医学,至于科学,那是西方的意外之得。

我总把中医视为潜伏于中国地下的根,是无法斩尽杀绝的,说不定从哪就冒出来。同事问我她10岁的儿子总后背疼是怎么回事?我想不出10岁的孩子后背疼是怎么回事。可孩子的老师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师告诉家长们:“都领孩子到医院打个B超,现在的孩子都得胆囊炎!”我听了奇怪,这么点孩子得胆囊炎?同事说:“老师还告诉看一下肾,还普遍有肾结石哪”。我一听,这老师岂不是也“神”了?同事孩子检查的结果是:胆囊炎、肾结石。医生们还在寻找这么小孩子得这些病的原因,老师说,啥原因?就是吃小食品和喝桶装水造成的!医生最后也认可老师的判断。瞧,只要样本够,小学老师也有成医的可能。这就是土壤。

中医给人看病颇有点像老农卖瓜,捧起一个瓜用手一掂:“六斤!”又一拍:“保熟!”这时你非让他拿出证据来,他真拿不出。不过你可以找称去称,找刀去切开看。农民对中医要比有的科学家理解的到位,这并不是中医不科学的证明,也不是农民愚蠢的证明。其实毛主席比较明白这个道理。

现代生活日益脱离自然,使我们以为我们与自然没有多大关系。然而西方科学家开始陆续发现了“生物钟”,发现了“生理节奏”,又发现夜里不适合搞体育锻炼,发现用日光可以治疗失眠症……说实话,因为我一直密切关注和追随着科学发展,所以这样一些科学新发现把我一步步地推回到我母亲那里。相比母亲当年说的,这些新发现只是方,不是法。这些方可以不用科学去发现而用中医的法就能推演出来。

我对看上去很荒唐的事也不敢轻易否定,荒唐的事物有如洪水,中医的道路,如洪水退后留下的河流。有个网友叙述在中国流行过的“打鸡血”、“红茶菌”等疗法,很为其愚昧而感慨。虽然这些流行的疗法是闹剧,但医学也好,科学也好,走的很少是直路,纵观科学史,不也是洪水过后留下的河道吗?其歪打正着的意外之得也比比皆是。如今科学被封为皇后了,人们总想给她洗白,给她重修一个好出身,想把她弄得不是邻居二丫,这有必要么?我给中学生上课时就讲科学的本来历史,不让孩子们对科学形成迷信,不压制他们自身的创造性。

打鸡血看似荒唐,有体质过敏者出现负反应,可打青菌素的人也会有过敏者,抛开表面的荒唐,从中医角度看,动物疗法是一直沿用的。不仅入药有大量动物,就是活体动物也用于治疗,如用水蛭吸血,蜂毒治关节疼痛等。宠物对人的治疗作用不仅仅是心理上的,也是生理上的。如今西医也发现小时候家里养狗的人,长大后可少患好多过种敏症。中国古人还看出猫是一种冷性动物,适宜治温病;狗是温性动物,它们宜治冷病。动物性疗法,在世界上已成为一门公认的科学。

我有个同事,她从不吃鸡肉,如果她在家请客,就找我去替她做菜,她到外面站着,说是闻不了鸡味。为了把鸡烹得没有鸡味,我用做香酥鸡的做法,先把鸡煮了,再用桔皮,料酒,香菇等上火蒸,出锅后再用旺火油炸,我让她闻,哪里还有鸡味了?可她还是不吃,为了不让我再费力,她告诉我她不吃鸡的原因,在她十二岁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眼看要死了,气息奄奄。于是家里用了最后一招,从架里捉来一个老母鸡,来到她的床前,猛地撕开母鸡的胸膛,一下子按在了她的胸脯上。她就此活过来了,从此也不能吃鸡肉了。

我曾和女儿探讨母鸡治病的原理。女儿说,如果用中医理论讲,那就是借用了母鸡生命的真气。

说到“气”,这是最让讲科学的人反对的了。虽然对女儿来说,她觉得气的存在是很自然的,她说,不同季节的不同脉像,就是人对气的感应,经络就是气的通道,学针灸只知道剌穴位,不讲经络,不重气感,不懂配穴,那针灸就不是针灸了。

想起女儿小时,病的心衰,打毒毛甙抢救,我要求医生给女儿输我的血。我想,我的血,现抽现输,是不是和打鸡血、撕活鸡有异曲同工之处?

(三十八)好吃不如饺子

不否定什么不等于就是承认和宣扬什么,而是一种审慎的态度,我总觉得否定是容易的,而多问几个为什么没有坏处。

我们现今头脑中所装的东西与古人不一样了,这不等于说我们脑袋这个容器也有了质变。而我们的肉体几千年来更没有发生突变,因此,在治病这个问题上,选用一些有效的古老的办法可能比新办法更安全。如果一个彪悍、勇敢的猎人手里再有一把枪是不是很完美?为什么有了技术就非得排斥技艺呢?

女儿的一个同学,通过门路跟一个很有名气的中医实习。他惊讶地发现,这个中医还十分善长用西药,其治疗效果要高出一般的西医,也就是说,做为一名西医他也是高水平的,可他仍立足于中医。现在的中医并不是生活在古代,很多人的科技知识要高出写批判文章人的水平,如果科学足可以推翻中医理论,他们有什么必要坚守?

和年轻人谈中医很难,便是谈传统文化,往往也没有切入点。年轻人习惯以现代的、科学的角度看问题,传统的东西在他们头脑中没有落脚点。

后来我总算找到同年轻人谈传统文化的突破口了。我问年轻人:“喜欢吃饺子吗?”大多答到:“喜欢!”我问:“制作饺子的原料是什么?”都能举出:面粉、肉、菜、油、盐等等。又问制作饺子的工序,也知道和面、做馅、擀皮、包饺子等。我问,包饺子麻烦不?年轻人承认是很麻烦。我说,既然制做饺子麻烦,按照肉烂在锅里的理论,我们把制饺子的原材料放到锅里一起煮熟了吃不是一样的吗,何必费这事?年轻人说,还是饺子好吃啊!我笑了,这就是中国人,从中国人的吃饺子情结可以看出中国人追求美味,即使是事事向西方看齐的年轻人在吃这个问题上也不肯放弃口腹之欲去以西餐为主。

我说,如果真的想向西方学习,我主张首先从吃饭上学,因为这不是一件小事情。要知道外国人就不费功夫包饺子。西方人吃饭,基本上是从营养的角度理解饮食的。不怎么追求口味,享受在饮食中不占有重要的位置,故而西方的饮食比较简单、实在,虽口味千篇一律,但节省时间,且营养良好。西方这是一种理性饮食观念,这一饮食观念同西方整个哲学体系是一致的。他们研究的对象为事物之理,事物之理常像面前这盘西餐,一边放土豆泥,旁倚羊排,另一边配煮青豆,再加几片番茄。色彩上对比鲜明,滋味上各不相干、绝不调和,简单明了,纵然有搭配,那也是在盘中进行的。

可中国人做饭的制作过程叫烹调。烹是煮熟食物,调是调和五味。所谓五味,是指酸、苦、甘、辛、咸。中国烹饪讲究调和之美,菜点的形和色是外在的东西,而味却是内在的东西,重内在而不刻意修饰外表,关键就在于它的味。而美味的产生,在于调和,要调和食物之味,使之互相补充,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助渗透到一起,。好味道的意蕴是难以说清的,这正与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吻合。中国人对饮食追求的是一种难以言传的“意境”。意境是一切艺术的中心,饮食文化也不例外。
而追求美味还算不上中国人对饮食的真讲究。中医更是要求适口美味首先要合乎时序,夏秋清淡,冬春浓郁;还要因时、因地、因人而异。更有药补不如食补之说。在选择食物时,必须五味调和,这样才有利于健康,若五味过偏,会引起疾病的发生。五味调和得当是身体健康、延年益寿的重要条件。在中国的饮食文化中,中医思想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

女儿说,一提到医,人们就一定要想到药,其实,医生不用药也可以给人治病。好多病,比如高血压,胃病,脂肪肝等,不吃药,仅改变饮食结构就能达到比吃药更好的效果。据西方的植物学者的调查,中国人吃的菜蔬种类,比西方多六倍。所有食物在五味上都有归类,进行调济,配伍,也是药用。中国人对于吃的讲究还有五味的追求和药用作用,这绝不是仅仅追求美味能达到和能概括的。如今的一些现代病,往往是仅仅追求美味造成的,从这一点上讲,中医也讲“病从口入”。女儿号脉时会对病人说:“你是朝鲜民族”。病人感到很惊讶。女儿说,鲜族人长年吃辣,在脉上有表现,在给治病时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母亲在世时,每个季节重点吃些什么,都是有说法的。这不独是一个医生会这样做,我奶奶也有此讲究。一般的中国人都知道些比冬季进补,春季吃野菜,夏天在菜里拌点芥末,秋天吃萝卜等常识。吃菜和水果要吃当季的。这不仅合阴阳五行,更合自然规律,反其道而行之就会“病从口入”。如今的现代病哪个不是吃出来的呢?把我们吃的学问抛弃得只剩下美味这一条,能不致病?

(三十九)中医的长征

不管我怎样欣赏中医,可在医疗体制上我还是赞同以西医为主。因为西医更符合当下的时代要求。在人口大爆炸的时代,在战争频发的时代,中医显然不能满足批量处理和战地救护这样的医疗要求的。西医的医生通过课堂教育和集体训练就可以造就,可以迅速地复制。可中医却不是想大力发展就能发展得起来的。

有人说中医衰落了。是的,中医人数不足解放初期的一半。可一百年前的中医算得上是昌盛的吗?中医从来就没有真正昌盛过,也不应昌盛,从前只是没有人和它竞争罢了。有人说,中医的衰落是西医冲击的结果,我认为这是给中医自身缺乏竞争力找借口,西医对中医的冲击是中医的历史劫数,也是它成长的内在需要。

我很感谢西医的东进,虽然这使中医受压制处于低谷,但这绝不是坏事。在上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医一直缺乏挑战对手,一直没有参照、对比,这于中医发展不利。事物并非如火如荼就是有生命力。正因为有西医做对比,给了我们一个前所未有的审视中医的视点,才使我们得以总结中医特点。对比的目的是为了扬长避短,对比不是裁判眼里的比赛,目的不是淘汰。

现在有西医承担主要的医疗任务,中医正好可以进入沉淀,调整阶段。能在这个阶段坚持中医的有如长征时的革命者,人虽不多,但都是种子。

对比西医,我觉得中医比西医大又比西医小。大,是指它的思想存在于是人类的各个领域中;小,是指它在技术领域要小于西医。

李时珍著《本草》,“窥天地之奥,达造化之极”,是不是科学追求?

中医不排斥技术,中医正骨就是技术。孙思邈遇有排尿困难或尿潴留情况,也用葱管当导尿管。但所有的科技成分都掩盖不了中医学的艺术特点。中医为什么给人以玄妙之感?为什么给中医送的匾要写“妙手回春”?为什么有的人无论怎样主观努力也学不好中医?为什么中医的弟子跟师傅学习的过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整个像一个艺术学习过程?女儿下决心说:“我要做大医,要做上工。”我没有听到一个西医院的医生有这么说的。倒是听过不少搞艺术的人讲,要做艺术家,不做工匠。女儿说,仅仅为济世救人她还不能学中医,为混碗饭吃或其它功利目的都不足以使她学中医,她是在中医里面找到了一种感觉。她这么说的时候我能理解她。我认为既便是在专业领域内找到感觉对人也是很重要的。人的一生往往是寻求属于自己的感觉。比如数学家寻找和谐之美,物理学家寻找统一场论,艺术家寻找意境等。人的感觉有排“错”法,不属于它的东西它不要,感觉有引领作用,它的超越性不能不引起人的重视。

喜爱艺术的女儿在学了中医后还不想放弃她的音乐爱好,假期她还时常拎着琴去找她原来的老师练琴。有一天,她的老师说:“你原先拉琴时很有感觉,为什么你现在这种感觉没有了呢?”女儿沉吟了一会说:“我明白了,我的感觉转移了,全转移到中医上去了。”女儿拎着琴回家来说:“一心不可二用说的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况,我的艺术感觉也不能二用,所以我暂时不能学琴了。”

达到妙手回春境地的中医就是大医,大医给人治病就是展现艺术才能了。而艺术性的东西如何普及、推广?如何能被用科学眼光审视的人欣赏?那些无数具体细微的过程,那些感悟体会,那些切磋,那些实践交流,怎么可能仅仅用形式理性的框架框住?笼罩着中医的被看成是巫,最玄的氲氤之气就是由艺术因子构成的。

身为中国人,便是做西医时想问题有时也还是有中国人特点。妇产科专家曹泽毅做手术,面对的多是癌症患者,早年他总是尽可能多地清除癌细胞,并为自己清除得比别的医生彻底而骄傲。可是,当看到获得了生命的病人失去了家庭幸福甚至演绎悲剧人生时,他对自己的治疗方式产生了怀疑。如今别的医生做十来个小时的手术他做都不超过两个小时,切除的很少,他开始冒险,死亡率比从前要高,因为他把治疗的侧重点不仅仅是放在让人活上,更是放在活得像人上,也就是生存的质量上,这就是说,他宁可冒病人可能死亡的险,也拒绝用手术刀开创悲剧人生。

他这种医疗观念是对眼里只见病不见人的医疗观念的反动,这种治疗方式增大了病人的危险系数,在理性上不是强势。可是作为中国人好多能够理解和接受他的这种治疗方法。
(四十)头脑不做殖民地

上海血液学研究所细胞生物学研究室主任陈国强得知:在东北有一些老中医根据传统的以毒攻毒理论用砒霜治疗肿瘤病人,并保留了大量的第一手病例。通过对这些病例的研究,发现在当时治疗的32例病人中,有28例能够得到完全缓解。陈国强在临床试验中,每天给急危病人注射10毫克纯三氧化二砷溶液,连续打三四个礼拜,直到病人完全缓解为止,且大多数病人都没有明显的副反应。这一研究成果让人惊讶,在人们的思维里,砒霜就是一种去杀人的或者用来自杀的毒药。他们认为用砒霜来进行静脉滴注而在临床上没有什么副反应,是不可思议、难以想象的。

在中国地域的西医有时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地会偏往中医所走过的道路。我想,是不是东方人的头脑中侧重意像思维的比例要比西方的大呢?

女儿小时,我曾致力于她的科学理性思维塑造,与好多女孩子一样,她天生不接受理性思维,常常是道理给她讲得明明白白了,她说:是的,道理是这样的,可我还是想那样。完了,什么道理都白扯。怕女孩子到了中学阶段学不进数、理、化,我提早给她培养兴趣,从她小学三年级开始,我用了三年时间,每天晚上给她讲《科学演义》。我认为,中学的数、理、化课程不从兴趣入手,割裂科学发展史,不符合人的认识规律,如果我能培养起女儿对科学的兴趣,那么中学的科学教育便不是不可以接受了。三年,我不仅给她讲完了科学发展史,还重点讲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并把《物理世界奇遇记》也啃了下来,这下,我想应该是差不多了。

可是到了中学,女儿和班里的绝大多数女同学一样,对数、理、化束手无策。我认为还是学校的教学方法有问题,决定亲自教女儿这些课程。结果我发现女儿的头脑拒绝解题,拒绝线性思维。物理老师让她提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气得在课堂上呼叫天老爷。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还是不能让她回到逻辑思维轨道上来,我迷惑不解地问她:“我给你讲了三年的科学,你一直瞪着闪闪发亮的眼睛,兴奋、专注地看着我,我问你,你把这三年我讲的东西听哪去了?”她笑嘻嘻地说:“我光看你表演了,哪听你讲了。”我像她的物理老师一样地叫起天老爷了:“天啊,我这三年时间不是全白费了吗?”女儿说:“怎么能是白费了呢,如果你不花这么大的力气,怎能知道我不是科学的料,怎么会接受我学不了科学这个事实呢?”

女儿迫使我接受了人的思维类型是不一样的事实。其实我知道,我的头脑也不是纯理性思维的。我曾和别人一起做“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题,别人能做上来十道题,我能做上来九道。人说,这就不简单了,再努把力不就能做出第十道题了吗?可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我没做出来的那道题,发现问题根本不是我再努力的事,我根本就作不出最后那道题,那是我科学智力的极限,表面看我与他人的数学能力只差一道题,实质却是天上地下,能做出最后一道题的人必须得是纯数学头脑的人,而我不是。我是用摹拟数学思维做上九道题的,这不能说明我具有数学头脑。在别人看来,我与数学尖子生差不了多少,殊不知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学别人,只能学到形似,永远不能达到真是,要想真是,就不能摹仿别人。后来我再给女儿辅导功课时就不强行让她用科学理性思维学习功课,而是让她用一种摹拟思维去学习,这种摹拟方式不能使学习达到十成效果,但可以达到八、九成。但在选择一种终生学习方式时,我不能让她选用需要终生摹拟思维的,而是要用她本性思维的。因为,在各行业达到顶极成就的无一不是本性思维。

有些人认为,没有数、理、化头脑,没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就不能搞科学,或者说逻辑思维能力不强的人所搞的东西就不是科学,是“伪科学”,要被科学捍卫者棒杀。

我承认科学是以逻辑、概念、标准、规律等为衡量标志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医不是科学我不反对,从这个意义上说许多人学不好科学也正确,但如果以此作为衡量标准来划分智能高低,来划分理性和非理性,甚至决定留存的问题,那么我与“科学”的斗争就是为了争取生存权的斗争了,就是不愿做奴隶的斗争了。这是捍卫头脑领地,不做精神殖民地的斗争。我从来没有说要取缔西医,可消灭中医的口号却是明目张胆地提出来了。难道我的头脑就不是头脑?这坚船利炮还顶到脑瓜门上来了?
2016-02-28 17:26 20楼
(四十一)反动的黄豆
且不说数学家认为数学与美学紧密相联,也不说外科医生在做手术中找到与艺术大师同样的创作感受,更不说艺术感是各领域人的创作动力,只说科学发展难道一直是靠科学自身获取动力和成果的吗?翻开科学史一看,其中充满了由旁门左道、触类旁通、无心插柳、歪打正着的意外之得。科学史告诉我们,科学从来就没有走过一条康庄大道,科学真正讲逻辑、概念、标准、规律才几天?袁隆平如果走一条中规中矩的科学道路能有今天的杂交水稻吗?多少大科学家当初所做的不是被“科学”否定的?我不知道把科学打扮的过于圣洁的用意何在?我相信,科学现在也还是在用试错法前进。
我想,当年为了不让女儿被当今纯洁、崇高的科学吓住,我在给她讲科学史时,是不是把科学发展的本来面目呈现出来?我给女儿讲了三年的《科学史演义》的意外之得是使她对科学不迷信。或许她现在正在走一条最本源的科学发展之路?
科学如今如此圣洁,以至于像袁隆平也是很艰难地当上了工程院院士。据说他以后再也不报科学院院士了。科学在一些被称做是科学家的捍卫下变得纯洁了,可是不是也失去了一些活力?科学的专制,使有些高级科学家除了捍卫科学的纯洁性已难有其它作为。他们把持着发明、发现权,凡是不符合他们科学标准的统统被打成“伪科学”。他们甚至阻碍了科学的发展。中医的色彩为此一直是灰色的。这样一来,科学高高在上,与其它人类思维产物不可通约,失去了强大的生存基础和营养来源。中国的科学所患的正是气血两虚之症。
我在家里生豆芽,把一斤豆子放到盆里,浇上水,放到温暖的地方。不两天,齐刷刷的豆芽就生出来了。我把豆芽取出做菜。盆底总要剩几粒豆子纹丝不动。我称它们为钢豆子,放在手里,看着它们。如果你认为它们是死的就错了,它们是对水、温度、规律……对生豆芽的反动。我当中学老师时,班上总有几个学生是不进盐酱的,既不是科学头脑,也不是意像思维,被别的老师称做是花岗岩脑袋。我有时轻拍他们的脑袋,感慨他们是人类的钢豆子,他们受比生豆芽更大的规律支配。他们更是种子。
我庆幸女儿的头脑不是科学型的。她知道,推动科学发展的不一定得是大专家,而是多有一技之长、动手能力强、侧重感性认识、注重实效、不太受科学理论束缚的人。
女儿放下紧张的备研要去深山访一位八十多岁的采药人,我说,这会影响你考研的。她说,采药人已经八十多岁了,没有人继承他的所知,你以为他还能等吗?在考研和去访采药人这两者之间你认为哪一个更重要?我当然认为后者重要。女儿的朋友们认为前者重要,理由是,采药人只有一些感性经验,他采用一些当今人长久不用的草药,用不符合现代人理念的方式配伍使用,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不能用科学解释。女儿说,这些东西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理解,但先抢救性地传承下来,留待以后再研究也不能让它现在灭失。
在中国,的确能发生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女儿在五岁时得了肾病,在当地医院治,到省院治,最后到北京长年住院治。这些治疗只是为了延缓孩子的病,为的是能坚持到十二岁,才可以换肾,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为了给孩子治病,他是倾家荡产、负债累累。为了让他散散心,能找到他时,我们就请他出来吃点饭,喝点酒。他总是一杯酒下肚就伏在桌上哭。大家给他捐钱,他会裱画,我们就给他揽这样的活,让他多点收入。大家认为他会让这个病孩子拖垮的,应该另做打算。就推举我去跟他谈。我小心翼翼地跟他说,这个孩子也算是治到家了,再生个孩子吧……他没容我把话说完就急了,表示绝不放弃这个孩子另做打算。我只有叹气,无可奈何,等待最后悲惨结局的到来。可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一个戏剧性的转变,我们当地的一个老头,祖传一个方,只治肾病中一种类型,我这个朋友在有病乱投医的心理支配下就给孩子用上他这药了。结果这么大的一个病,就像治个感冒似的就好了,好的让人难以置信,什么后遣症都没留。后来我看到这个孩子,不仅健康,而且顽皮。我问这孩子怎么比别的孩子活跃,她父亲说,这孩子小时整个接受的是医疗教育,也算是特殊教育了。这个治病的人根本就不是医生,不知医理、病理,跟神奇不沾边。
(四十二)时代产生流行病
最近,两个熟人死了,一个四十二岁,一个不到四十岁,两个人都很肥胖,得的同是高血压、脑出血类病。看到他们的亲人悲痛欲绝,我感到人的生命实在是很脆弱。
回忆小时候,很少看到胖子,有高血压病的人很少。偶尔遇到一个高血压病人,我母亲会很感兴趣。医院也很重视高血压,血压高一点就给开病假条。有想偷懒歇一天的人,就想办法把血压弄高点。我记得方法是:先跑上八百米,再喝上一大杯热水,大夫给量血压时攥紧另一只拳头……这血压就高了,能得到休息一天的病假条。
78年上大学后做体检复检,有个同寝室的女学看着血压计就紧张,量时血压就高了,医生让她一边站一会再量一遍,她脸色大变。我过去安慰她,给她按摩两肘的曲池穴。医生再喊她量时,血压就正常了。事后她谢了我一个大苹果。
如今,我国18岁及以上居民高血压患病率为18.8%,上海城乡高血压患病率为29. 2%。北京市教委副主任杜松澎公布了2005年全国学生体质健康调研的部分数据说,超过一半的中学生血压偏高。从数据库的统计数字看,高血压病和与高血压病密切相关的心肌梗塞、脑猝死等心血管疾病占人口死亡原因的一半。为此,每年的 10月8日已被定为全国高血压日。
我就奇了怪了,这高血压的人如今怎么这么多了?一般说来,这种时代性、集体性的疾病在历史上往往是传染病,这高血压不会是有“高血压菌”传染的吧?这要是按早年的标准,这一半的中学生和三分之一的上海人岂不是都得休病假?
对高血压的成因,医学界还说不清楚。有关专家认为,九成半高血压病来自遗传。我想这高血压家族也和我们一样落实计划生育政策,专家估计的1.6亿多患病人数也不可能都是高血压家族人生的。这种翻番的增长不能不使我把高血压看成是一种时代病。
为什么高血压病在当今增长这么快呢?女儿说,当然是今人的生活方式使然了。统计数字已表明,高血压患病率城市高于农村,脑力劳动者高于体力劳动者,现今高于从前。高血压病是当今世界引人瞩目的流行病,而且越是工业发达的国家患病率越高。这就更说明工业化的生活方式对人的影响。
看我迷惑不解,女儿说作为不是医生的我完全可以简单理解。她说,血管可以当成水管来看,血压为什么会高?供血量太足或不足了呗,太足了,血压自然会高;在供血量不足的情况下怎么办?人的代偿功能就会提高血压。这就是高血压。常用的降压药是扩张血管,水管子粗了,一量血压,当然就不高了。可是造成血压升高的根本原因并没有解决,心脏的负担没减轻,血管总被不自然地扩张,心脏承担着血管扩张带给它的更大调节负担,这病不但没治愈,还给心脏和脑带来隐患。
我问女儿,如今的高血压都得终生服药,古时的高血压是什么样,是不是没法治呢?女儿告诉我,血压计是1896年意大利医生里瓦罗基发明的,血液的测定大约始于1910年前后,因此历史上中医学没有高血压的概念。高血压属中医学眩晕、头痛的范畴。中医认为引起血压高的原因可以有很多,血脂高、血粘稠能影响血流速度,从而引发高血压,而贫血、气血两虚的人,也可以是高血压。所以,胖子可以得高血压,瘦子也可以得,但中医的治法肯定是不一样的。
饮食失节在高血压发病诸因素中占有重要位置。过食肥甘厚味,伤脾碍胃,生湿酿痰,痰湿阻滞,风痰上扰,会发生高血压。酗酒之人,助湿留热,肝阳易涨,容易发生高血压。过食辛辣等物,伤阴化火,阴精损伤,火热上冲,从而引发高血压。尤其是嗜食咸味者,血脉凝涩,肾气损伤,则血压上升。以上这些致病因素在当社会都得到空前的强化。
调查显示目前中国成人超重率为22.8%,肥胖率为7.1%,估计现有超重和肥胖人数分别为2亿和6000多万。大城市成人超重率与肥胖率分别高达30.0%和12.3%。这些人是高血压的易患人群。
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景怀斌指出,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国精神疾病的发病率大概是2%,到了2000年,我国精神病发病率已经达到了14%。这个数字说明,精神紧张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又一特点。
女儿说,有着这么多胖人和这么多精神紧张的人做基础,社会怎么可能不流行高血压呢?其实,治疗高血压并不难,只要调整生活方式就可让高血压患病率大幅下降,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可人们宁可服用副作用很大的降压药,宁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肯改变生活方式,这种心态下,人们接受中医当然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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