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评:常州医生“一毛钱处方”具有制度意义

作者:林新宏

徐医生在开出“一毛钱处方”的时候,只考虑用最简单最经济最有效的方法,让病人恢复健康。这在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背景下,实属难能可贵。

江苏常州市民张先生带着腹泻的孩子到市内一家医院看病。医生徐莉开出了一张仅有五粒痢特灵、价值一毛钱的处方。不久,孩子的病就痊愈了(见6月9日《扬子晚报》)。当然,在此之前,张先生已带孩子在其他医院做过大便化验检查,家中还有另外两种内服药。于此前提下,徐医生才能为病孩开出这张“一毛钱处方”。但这一“世界上最便宜的处方”蕴含着丰富的内涵,关乎医疗卫生服务的方方面面,值得认真解读。

“一毛钱处方”关乎医德。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第一卷《大医精诚》中说,“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不得“恃己所长,经略财物”。徐医生在开出这张“一毛钱处方”的时候,无疑必须安神定志,只考虑用最简单最经济最有效的方法,让病人恢复健康。这在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背景下,实属难能可贵。

“一毛钱处方”关乎医术。徐医生所以能开出这张处方,源于她对疾病的正确诊断,源于她对处方中所开药物性能功效的深切了解,源于她多年行医所积累起来的丰富的临床经验。技术精湛的医生不一定能开出“一毛钱处方”,但是缺乏技术和临床经验的医生则一定不能自觉地开出“一毛钱处方”并且做到药到病除。可见,徐医生对医术的掌握和应用已经达到“运用之妙,存乎一心”的境界。

“一毛钱处方”关乎态度。态度栖息于思想深处,决定着医务人员在医疗服务中的行为倾向,是敷衍塞责还是认真负责,是粗枝大叶还是细致入微,是三心两意还是一心一意。徐医生在细致地察看病情之余,还认真地查看了病人从外院带来的资料,询问了病人家中所剩药品的品种类型和数量。在详尽了解这一切资料以后,她才能有把握地下决心开出这张“一毛钱处方”。实际上,这种认真负责、细致入微、一心一意的工作态度,已经成了她医疗服务的常态,以至许多病人点名要她看病。

“一毛钱处方”关乎理念。现代社会医疗服务领域的许多思想理念,比如是以人为本还是以病为本,是适度医疗还是过度医疗,是承担风险还是规避风险,是保护病人还是保护自己,等等,都会对医务人员的医疗行为产生不同的影响。不久前,笔者不满两岁的小外孙在玩耍中不慎擦伤头皮,到医院清创消毒后医生坚持要打破伤风预防针,理由是以防万一,而且现在流行的做法是不管创口大小,“见血就打”。笔者考虑到伤口细微且少有灰尘秽物,又经及时清洗消毒,感染破伤风病毒的可能性极小,坚持不打破伤风针,但希望允许家人严密观察,有情况随时处理。医生说了句“万一得了破伤风你自己负责”后不再坚持。医生规避风险,保护自己,这当然无可厚非。而笔者作为病人亲人,考虑的是,为了这种极小的也许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却要小孩百分之百地承受注射破伤风针带来的痛苦和各种毒副作用,实在于心不忍。于是,这种万分之一的风险,就只好由自己来承担。徐医生也是要承担风险的。这一毛钱的药如果治不好病———这是完全可能的———病人或者其家属可能会来追究问责,她自己的声誉也可能受到损害。然而徐医生心中坚持的理念是,自己作为医生,宁可自己承担风险。

“一毛钱处方”关乎制度。徐医生所以能开出“一毛钱处方”,是因为有好的制度带来好的医疗环境,或者至少说没有坏的医疗制度去阻碍医生的医疗行为。比如,各医院间检查结果可以互认,徐医生就不必再要病人做一次化验检查。据悉徐医生所在的医院很有觉悟———“对医生考核更注重工作量、服务质量等方面,对用药不作考核”,更没有其他医院司空见惯的开方提成、检查回扣和以药创收等制度和规定。在这种前提条件下,这张“世界上最便宜的处方”才能在这家医院“横空出世”。

“一毛钱处方”是件很具体的事情,但其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应该升华为精神。这种精神是我们的医疗服务、卫生改革所不可或缺的,是我们解决看病贵、看病难问题的一抹曙光、一片希望。

作者系南方医科大学教育研究与督导评估中心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