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胃论》风药配伍简析

刘学俭

《脾胃论》是李杲的代表著作,载方63首,其中36首用了风药,表明李氏对风药的运用颇为重视.然而,对《脾胃论》风药配伍的研讨,未见报道。因此,笔者就此作以简析,以为引玉之砖.

一、配补气药辛甘助阳

风药配补气药,乃辛甘助阳之法.在《脾胃论》中极为常用,如“补中益气汤”用人参、黄芪、白术、甘草等补气药,若无升麻、柴胡之风药,不惟阳气不能生发,亦且甘壅碍运,安得益气之功?“脾主五脏之气”,(据湖南中医药研究所编《脾胃论注释》,人民卫生出版杜1976年第。1版第336页。以下仅注页码)脾气充沛,方显升浮之性.肺禀生成之气,则纳气归肾.肾水邀得以上奉于心,心火复下降于肾.肝禀生成之气,亦条达而不亢.脾气不足,则不能升而陷于阴分,余脏不得禀水谷之气而俱病.诚如李氏所说: “大抵脾胃虚弱,阳气不能生长,是春夏之令不行,五脏之气不生……若用辛甘之药滋胃,当升当浮,使生长之气旺.”(第29页)通常人们认为中气下陷者方可用风药升提之.却不知补气药得风药方成益气之功,以致在处理脾气不足诸症时,常不敢放胆使用风药.实为憾事。

二,配滋阴药辛润益阴

风药配养阴药,是以辛合滋润之法,在《脾胃论》并非鲜见,如“升阳益胃汤”、“清燥汤”、 “清暑益气汤”、 “麻黄人参芍药汤”等方剂皆属此例。方中有柴胡,葛根、防风.羌活、升麻、桂枝、麻黄等风药,复有白芍、麦冬、五味子、生地等滋阴药。两类药物配伍,相辅相成,辛润益阴,相得益彰。或以为阴不足而液枯,只宜用滋阴药,若用风药则有辛燥伤阴之弊。诚不然,风药虽辛燥,然当其与滋阴药台用则有辛润益阴之功.盖阴虚则津液运行迟缓,滋阴药或酸或甘,得辛之流动之性,而无腻补之弊,风药得滋阴药而无劫阴之嫌,堪称养阴之妙诀.正如李氏所说: “胃气不行,内亡津液而干涸……当以辛酸益之。”(第1l 6页)或不解其义,认为“辛酸益之”系“甘酸益之”之误.然考诸医经,《内经》有“以辛润之”的治法,《金匮要略》有小建中汤首开“辛酸益之”(桂枝配芍药)之先例;验证于临床,对阴虚津枯诸证,两类药物配伍,确较独用滋阴药效捷.虽然《内经》所谓辛润之药指知母,款冬花、苏子之类,已为世人所公认,然而李氏用风药配滋阴药与《内经》辛润之理并不相悖.而是对《内经》“以辛润之”治法的进一步发挥和补充论证.

三、配辛热药扶阳祛寒

.风药配辛热药,乃扶阳祛寒之法。“末传为寒中”,则可用之。若“始病热中”则不当用.盖辛热助阴火而益其病.《脾胃论》有风药配辛热药之法,两类药物配伍,扶阳祛寒之力大增.辛热药温阳祛寒,无风药则阳气不能升发。诸风药升发阳气,无辛热药则阴寒不得消散。故“神圣复气汤”、 “丁香茱萸汤”等方用升麻、防风、藁本、柴胡、羌活、蔓荆子等风药与附子、干姜、细辛、丁香、吴茱萸等辛热药配伍。这是对《内经》“下者举之”、“客者除之”、“寒者温之”等治则的具体运用和发挥。

四、配寒凉 升阳泻火

风药配寒凉药,为升阳泻火所常用。盖脾胃虚弱,阳气陷于阴分而化为火,火邪乘之而生大热。此为脾胃始病热中之病机。若独用甘温益元气,不惟碍于阳气升发流动之机,亦且滋助阴火而益其病,故《脾胃论》又用风药与寒凉药配伍。如“补脾胃泻阴火升阳汤”,重用柴胡为君,辅以升麻、羌活助其升阳之力,复以黄连、黄芩、石膏泻其亢越之火,更用炙甘草、黄芪、人参为臣大补元气。诸药合用,共奏补脾胃泻阴火升阳之功,此时寒凉药用量宜小且不宜用久。但也有少量风药引经报使,伍大量泻火解毒药治头面热毒之证,如普济消毒饮之类,当属别论。

五、配祛温药通阳泄浊

风药配祛湿药,《伤寒论》有五苓散为先导,迨《脾胃论》用之,则更具新义。后者用风药已不只用辛温,亦用辛凉,用祛湿药亦不只用淡渗利湿,且有芳香化湿、苦温燥湿、苦寒燥湿以及燥湿化痰之品。诸风药通达阳气,且能胜湿,得祛湿药则通阳之力尤著;诸祛湿药分消湿浊,得风药则泄浊之力倍增。湿去则阳气充满,阳气充满则湿无阻滞,故通阳与泄浊相互为用。《脾胃论》中有许多方剂用了这一配伍形式,如清神益气汤,用升麻、防风、生姜与泽泻、苍术、茯苓配伍,即属此例。若风药已足以胜湿.则不必配以祛湿药,因再过用祛湿药则有伤津之弊。早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就有对外感风寒、内伤暑湿之证用风药解表、祛湿药和中利显之法,如藿香正气之属。乃表里双解之意,而李氏则常用风药理脾胃不足之湿滞,心法有别。

六、配理气药通阳行滞

脾胃虚弱则阳气匮乏,阳气不足则鼓运无力,因而气虚常挟气滞。气虚固当补气,气滞又须行气。理气药行气,世人皆知,然当其与风药配忻,又有通阳行滞之功。《脾胃论》对气虚诸证,常用大剂补气药为主,辅以理气药,复佐以少量风药,如“补中益气汤”、 “升阳益胃汤”、 “通气防风汤”之属。诸风药疏理条达而显术性,土得木气而能生,合理气药可防补气药之甘壅,合补气药又能升阳益气,故知风药合理气药有通阳行滞之功。从总体看,补气药得风药和理气药而无壅塞之害,风药及理气药得补气药而无损气之虞。风药及理气药用量宜小,皆佐使甘温补气之品,多用则伤元气。

七、配理血药通经理血

风药配理血药,为通经理血之法.是《脾胃论》中风药的常见配伍方法。李氏认为: “夫脾胃不足,皆为血病……诸阳气根于阴血中,阴血受火邪则阴盛,阴盛则上乘阳分,而阳道不行,无生发升腾之气也。”(第54—55页)所谓.“血病”,不越血虚、血瘀及出血三证。脾胃为气血之源,脾气健旺方能化生阴血;脾胃气衰则阴血不能自生,故气虚每挟血虚,气为血之帅.气虚鼓动无力,阴血不能自行而瘀滞,故气虚常挟血瘀。气能摄血,脾气不足,统摄无权,则血溢脉外;又有瘀阻血脉,阴血不循常道而外溢者,故气虚常见出血.如此数端,《脾胃论》用风药与理血药配伍则大同小异。若气虚挟血虚,用升麻、柴胡配当归,如“补中益气汤”之属;若气虚挟血瘀,用桂枝、葛根、升麻配红花、苏术与当归,如 “清阳汤”之属;若气虚而下血.用川芎、荆芥穗、升麻配熟地、当归和槐花,如“当归和血散”之属。盖风药走窜通行诸经,无处不到,引理血药直达病所而奏通经理血之功. 补血药遇风药则无壅腻之性;活血药得风药则通经化瘀之力更著;止血药合风药则无收涩留瘀之弊。

上述风药配伍七法在《睥胃论》中或独用一法,或两法以上合用, 随机变法,扩大了风药的应用范围. 知此配伍规律, 且在临证中不断地验证与发挥, 将有所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