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之理--(一)

2014-06-04 10:59 楼主
中药之理--(一)
当代白话系列的中药书,有一个怪现象,中药之理,只提四气五味,时论升降浮沉,至于古已有识的药物之色、形、质、性情、部位、所生之时、所成之地等丰富的“象”,则基本不论,即便谈升降浮沉,说的还是气味之升降。好象中药除了气味,再无别解,其实除了气味,先贤们对中药的认识,还有多种途径,以下几篇博文就以药物的升降为例,看看先贤们是如何认识中药的?(中医文化、中药、取象比类、升降浮沉。转载需注明本文属潘毅教授原创)



自然界讲阴阳交感,阴阳交感实源于自然之气的升降浮沉,既然自然有升降,则天人相应下的人体自然也论升降,而与之和应的中药当然也就涉及升降了。此即《侣山堂类辩》所云:“凡物感阴阳之气而生,各有清浊升降之质性者也。”



升降讲的其实是两个字:“位”与“效”。升者,或指作用部位在人体上部,或指作用趋向向上,如升发清阳之气;降者,或指作用部位在人体下部,或指作用趋向向下,如平肝潜阳,降逆止呕等。不同药物须具体分析,其升降是言“位”还是论“效”,或二者均具。



由于中药不强调一“象”定乾坤,而推崇拜多“象”互参补,故形成中药升降之理,也有多种。



1.气味升降:一般谓四气中温热者多升浮,寒凉者多沉降;五味中辛、甘、淡属阳,多升浮,酸、苦、咸属阴,多沉降。若气味单论,以临床为证,可说基本靠谱。但须注意,气味的升降易受其它因素影响。



《本草蒙荃》云:“辛,散也,其行之也横;甘,缓也,其行之也上;苦,泻也,其行之也下;酸,收也,其性缩;咸,软也,其性舒;上下、舒缩、横直之不同如此。”此为单意思论,其上下、舒缩、横直特性与其功效基本一致,不难掌握。当一药多味时,作者则强调综合察之。“合而用之,其相应也。正犹鼓掌成声,沃水成沸。二物相合,象在其间也。有志活人者,宜于是而取法。”



有以气阳、味阴对举而论升降者。《本草问答》云:“此本于天地之阴阳也。本于阳者,以气为主,而上行外达,故升而气浮,能走上焦以发表;本于阴者,以味为主,而内行下达,故降而气沉,能行里达下焦。气本于天,味成于地。《内经》谓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本天亲上,本地亲下,而升降浮沉之理见矣。”中药之用,确时以气为主,时以味为主,可作参考。



《本草备要》更从气味厚薄、气味组合而进一步论述“味薄者升而生(象春),气薄者降而收(象秋),气浓者浮而长(象夏),味浓者沉而藏(象冬),味平者化而成(象土)。气浓味薄者浮而升,味浓气薄者沉而降,气味俱浓者能浮能沉,气味俱薄者可升可降。酸咸无升,辛甘无降,寒无浮,热无沉,此升降浮沉之义也。”其立论依据大致是:自然之气春升、夏浮、秋降、冬沉。气属阳,阳主升浮,浮高于升,气浓则阳显,故象夏之浮;气薄则阳衰,故象秋之降;味属阴,阴主降沉,沉低于降,味浓者,阴盛,故象冬之沉,味薄者阴少,故象春之升。



《本草备要》所言的“气为阳,味为阴。气浓者,阳中之阳,薄者阳中之阴;味浓者阴中之阴,薄者阴中之阳。气薄则发泄(发散),浓则发热(温燥),味浓则泄(降泻),薄则通(利窍渗湿)”亦是气味升降的发挥,类似论述,在明、清本草中时见,但因意蕴较为模糊,近人较少引用。



从实用言,部分气味特征较明显的如薄荷、当归、麝香之类,确可参上理以为用。但大多数药物实难一一辨清其气味厚薄浓淡,故上论虽然在理,但临床指导的普遍意义却不一定很高。



而《本草纲目》∶“升者引之以咸寒,则沉而直达下焦;沉者引之以酒,则浮而上至巅顶”的药引之论就较为明确而实在,临床可验亦可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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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04 11:03 2楼
医药杂谈(二)
2.药质升降:《本草备要》谓:“凡药轻虚者浮而升,重实者沉而降。”此云药质轻重对升降的影响。前述《本草问答》举辛味例亦有:“同一辛味,而有根枝子叶之不同,总视其轻重升降之性,以别其治也。”即言植物药通常是通过不同部位的轻重来显其升降。验之临床,植物的花叶较轻,的是升多,子实较重,确是降多。如紫苏一药,苏叶、苏梗均有辛温发散、理气宽胸的作用。但苏叶为叶,“凡叶皆散”,故偏于解表散寒,有升散意;苏梗为茎枝则不以散为主,而以顺气为主,故长于理气宽胸、止痛安胎;苏子为子,则主收降,故功偏降气消痰、止咳平喘、润肠。《本草备要》云“叶发汗散寒,梗顺气安胎,子降气开郁。”《神农本草经读》亦云:“其子下气尤速,其梗下气宽胀,治噎膈反胃心痛。”



《医学南针》曰:“诸花居茎梢之上,翩翩欲舞,其气之轻扬可知。居至高之位,禀轻扬之气,故多能散头目之邪。” 《本草问答》云;“银花、连翘、甘菊味清而质轻,故能升清气,清上焦头目之热。”《医学南针》又谓“温热家治病,喜用花与叶,以温邪初感,多在上焦,花与叶体轻而主散,所谓‘上焦如羽,非轻不举’。”银花、桑叶、菊花、竹叶,这些花与叶不是温邪初感,邪在上焦时最常用的吗?升浮与否,效果如何?医师们可以自答。这已不是纯粹的联想,而是以此思路来指导临床,并以确获良效来证实其所含的理性成分。若以为中医几千年来一直在玩联想游戏,而不以临床为证,则也不须别人来取消,早就自己玩死自己了。



面对中医的取象,一些人常会轻飘飘的来一句“感性认识”,以此来否定古人的思考-探索-实践-归纳的过程与结果,这种以临床为验,以概率为据的归纳难道就不含理性成分?若金属、矿石、介壳类药物,多具平肝潜阳、重镇安神、降逆止呕、纳气平喘等降效,降之概率或达90%。如果西医有一指标的临床效验达到80%以上,当可算特异性指标了,至少无人敢说是非理性指标。但面对概率更高的中医金属、矿石、介壳类药物之用,肯定还是会有感性,或非理性之说。既然大家都以效验、概率为据,凭什么中医就成了非理性,不科学?下结论的人才真的是凭感性吧?若罔顾基本事实,就已失科学的基本态度,还奢谈什么科学与理性?



古人的观察其实是很细微的,有时就连一个具体的小部位,还要再分割来细论升降。以植物的根部为例。《本草蒙荃》谓:“根梢各治,尤勿混淆。生苗向上者为根,气脉行上;入土垂下者为梢,气脉下行。中截为身,气脉中守。上焦病者用根;中焦病者用身;下焦病者用梢。盖根升梢降,中守不移故也。”这是将植物的根一分为三,近苗者仍称根,根之中部为身,根之尾梢为梢。分别行上、中、下焦。这不是纯理论,有药物为佐,大家熟知的当归就是草本植物当归的根。《本草纲目》论之曰:“凡物之根,身半以上,气脉上行,法乎天;身半以下,法乎地。人身法象天地,则治上当用头,治中当用身,治下当用尾,通治则全用。”



在总结出规律的基础上,古医家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什么都往这个药质轻重模式里生搬硬套,而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本草问答》云:“炉甘石、海石质皆轻浮,然究系石体,乃沉中之浮也,故不能达巅,而只能散肺胃痰火之结。”一般而言,石体本应沉,但此二石的质并不重,因此具“沉中之浮”的特性。而大家熟悉的“诸花皆升,旋覆独降;诸子皆降,蔓荆独升”一语也是这种鉴别思维的体现。旋覆之降,恐与其味咸有关;蔓荆之升是其虽为子,但“蔓荆子气烈,而质亦轻,故主散头目之风。”(《本草问答》)有了鉴别之心,求客观之举自然就随时而见。



至于诸花是否皆升,诸子是否皆降,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升降除受药用部位影响外,也受制于它如气味、真实质地轻重、用药份量等因素。应诸象合参。古人喜用一个“皆”字,往往并非言“一切”,而是比喻“多”,因语不惊人则难引关注,广告心态而已。《黄帝内经》就有此习惯,后人则上行下效,因此,阅读古籍时,有时要虑及古代文人的写作习惯。上语以严谨计,改为“诸花多升”、“诸子多降”可能就稳重多了。



《本草问答》亦提醒:“根主上生,故性升;子主下垂,故性降;茎身居中,能升能降,故性和;枝叶在旁,主宣发,故性散。然每一药性,或重在根,或重在实,或重在茎,或重在叶,各就其性之所重以为药之专长,未可泛泛议论也。”可见古代医家也注意到在循规律之中还要因异而变,切忌刻舟求剑、胶柱鼓瑟。
2014-06-04 11:06 3楼
胡必江 说:
医药杂谈(二)
2.药质升降:《本草备要》谓:“凡药轻虚者浮而升,重实者沉而降。”此云药质轻重对升降的

医药杂谈(三)
3.药形升降:药形升降的普遍意义当小于气味与药质因素。一般多为据具体药物之形而生意象。如能引火下行、引血下行、引药下行、引水下行的牛膝。唐容川《医易详解·爻位》云:“草木唯牛膝之根下行入土甚深,如卦之初爻,故牛膝下达足胫。”《本草乘雅》谓:“纤细之质,径直下三四五尺,非百倍其力者,那能如是。”《神农本草经百种录》:谓:“此乃以其形而知其性也。凡物之根皆横生,而牛膝独直下,其长细而韧,酷似人筋,所以能舒筋通脉,下血降气,为诸下达药之先导也。”牛膝下行之力确强,如从气味,质之轻重上求解,均难有所得;若从形会,则其理较顺,如此不从形解,又当从何而解?


《本草问答》云:“薄荷细草丛生,不只一茎,故能四散,又能升散颠顶,以其气之轻扬也。辛夷生在树梢,而花朵尖锐向上,味辛气扬,故专主上达,能散脑与鼻孔之风寒,麻黄虽一茎直上,而其草丛生,与薄荷丛生之义同,故能上升又能外散。薄荷得天气之轻扬,而其味辛,是兼得地之味,故兼能入血分。若麻黄则茎空直达而上,且无大味,纯得天轻扬之气,故专主气分从阴出阳,透达周身上下之皮毛。”亦云:“藿香身、紫苏身气味和平,所以专主和气。藿香味甘,则和脾胃之气,紫苏味辛,则和肝肺之气,可升可降,皆以其为草之身茎故也。”有没有道理?请自揣摩。


4.量之升降:用药分量也是构成药物升降之因。吴鞠通《温病条辨·杂说》云“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治下焦如权,非重不沉。”这里的轻、平、重既指药之气、质,也指药物份量。邪犯上焦,病位在上、在表,治当以清轻宣散之品,如桑叶、菊花、银花、连翘等,更以轻量,如羽之轻扬,使邪从上、从表而解散;脾胃为升降之枢,病在中焦,升降易于失调,择药当气、质、量皆平,犹秤之杆,取持平之势,以调节升降,若兼顾脏腑之性,则脾可偏升,胃可偏降,是为机变;病在下焦,治当质重以镇,厚味以填,量重以达,如称砣之坠,沉于下焦。此三焦之治法不独用于温病,也可推于杂病。火神派温补肾阳,喜用大剂量的附、姜、桂,其理论依据之一就是“治下焦如权,非重不沉。”


中药的量效与西药不完全一样,西药的量效,只要在规定范围内,一般是量与效成正比。而中药则未必,如风热犯肺,多以桑叶、菊花、银花、竹叶等轻清宣散之品治之,如效而未愈,一些医生往往就习惯加大药物分量以竟全功,殊不知一加分量,药不“如羽”却“如衡”,径入中焦清脾胃去了,欲求之反不得,此用力过度也。因此,中药之用不能机械地以药物有效浓度为引,还须虑及三焦用药的升降特点。


以上几个因素,若论对升降影响最大的,当属药质轻重,是否升降、或升降的力度大小,基本与轻重成正比。比如气温热、味辛甘,但若质地较重,则大约是降中蕴升而不是反之;又若质轻清但气味苦寒,则其调仍升,如连翘苦、微寒,质轻清而上浮,以解散上焦风热,清心泻火解毒为主,但升不纯升,因此又能消肿散结。


或问:西药为什么不论升降,盖中医源自天地人合参,人与药均天地自然所生,故升降相应,体系自洽。西医基本不以天地规律为参,所用多为人工合成药物,无所谓质性轻重与形态特征,故不必论升降,即便想论,实验也难以设计。试想想,人是直立的,上、中、下焦自有上下高低之分,而动物大部分是横长的,怎么看,三焦都基本在一个水平线上,谁比谁高?要论,也只能论前、中、后焦,了。以动物实验来验证原汁原味的中医药内容,难度于此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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