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言其道”解

“道”,是由老子发明而为道家学派极力推崇的一个重要概念,概指天地万物的本原,或者事物内在的本质。单由这个“请言其道”,就可以基本确认,此人是道家学派,所以才惯用道家的语言和概念。

然而具体到这句话,这个“道”其实是“第一”或者“开始”的意思。则“请言其道”,翻成白话就是:“请(让我)从第一(部分)开始说”。或者:“首先讲第一(部分)”。

须知“请言其道”是紧接着“始于一,终于九焉”说的,也就是说,该作者刚刚确定了“从第一(部分)开始,到第九(部分)结束”,那么,稍微停顿一下,以“下面先从第一(部分)说起”,作为承上启下的一句过渡,以引出下面的正文,是再自然不过的。只不过,古人用词忌讳重复,所以,前边刚说了“始于一,终于九”,他就不能再说“请言其始”,或者“请言其一”,只好用一个意思相同的“道”来替代。

因为,“道”作为天地万物的本原,在道家创始人老子那里即赋予了“始”和“一”的涵义,既然是同义词,当然可以互相替代。

当然,老子说得比较含糊,其实他并没有肯定“道”就是“一”,比如他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的“道”固然等同于“始”,而且近似于“一”,但是显然比“一”还要略小一点。

实际上,态度鲜明毫不含糊地把“道”定义为“一”的是西汉早期的黄老学派,而那正是《内经》时代及其所属的学派。

比如:《黄老帛书·十六经》:“一者,道其本也。”这句话就说得非常肯定:道的实质就是一。其言外之意则是:作为万物本始的“道”不可能比一还小。

《淮南子·天文训》的作者则表现得更为果敢坚毅(我没有夸张,作为道门学者,做这种修改经典章句的事情确实需要一种非常毅然决然的勇气),他故意地把老子的“道生一”修改为“道曰规,始于一”,然后才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样就坚决否定了关于“道”的含糊意义。

这种“道始于一”或者“道就是一”的观念,从西汉一直延续到东汉。比如,许慎著《说文》,也仍然说“惟初太始,道立于一”。

遗憾的是,东汉末年,神道兴起,魏晋之间,玄学泛滥,自那以后,“道”就不再是“一”,而彻底转向了比一还小的“虚”、“无”,同时道学也蜕变为道教。不过此乃另一话题,不适合本坛讨论。

由于《灵枢》创作于西汉,而《灵枢》作者即属于当时的黄老学派,则其心目中的“道”与“始”与“一”当然是确凿无疑的同义词,故“请言其道”,实即相当于:“请先从第一开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