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汤宜久煎

作为一名中药调配工作人员,深知中药煎煮的方法是否正确与其发挥最大疗效有着密切的联系,所以煎煮中药必须掌握一些原则:芳香解表剂煎煮时间不要过长,气味芳香易挥发的中药应后下,滋补类中药宜浓煎,矿物、磁石类药应先煎,贵重药物宜另煎或烊冲……然而在实际工作中也发现有特殊的,如桂枝汤的煎法。

桂枝汤属解表剂,历来人们认为解表剂属辛散轻扬之品,主要成份是挥发油,久煎则有效成份挥发,影响汤剂质量,故不宜久煎,沸后微火煎煮10-15分钟即可,然而南通市良春中医药临床研究所的的朱良春老教授在理论验之于临床的长期研究中发现,有许多汤剂并不象常规教科书中所述的要求相同,如桂枝汤的煎煮时间、方法等。我有幸在他的研究所工作,在朱老的指导下,根据《伤寒论》原文论述,中药药性气味理论、现代药理研究及临床资料整理成文,同大家共同探讨。

1《伤寒论》原文关于桂枝汤证后言:"上五味,口父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渣,适寒温,取一升。"从中可以看出,仲景对方药的煎煮时间是从减水的数量来掌握和规定的,尽管煎煮时间会受到火力大小等因素的影响,然加水量与水量缩减值却是决定煎煮时间的重要因素。《伤寒论》明确记载的水量缩减值最多为12升,属久煎方;最少为1.5升,属短煎方。我所煎药人员按《伤寒论》的叙述煎煮桂枝汤,当减水4升,煎取约600毫升时,用时57分钟,这说明桂枝汤并非短煎剂,亦说明仲景对桂枝汤等解表剂的要求并非是短煎的。我所朱老的认识和做法也是和前人一致的。

2中药的寒热温凉四气、酸苦甘辛咸五味的阴阳属性,在《内经》中明确记载:"阳为气,阴为味""味厚者为阴,薄为阴中之阳;气厚者为阳,薄为阳中之阴"说明了四气属阳,五味属阴,按其气味的厚薄再分阴阳。在煎煮汤药时,与其治疗作用相应,有些方剂重点取其气(薄或厚),有些重点取其味(薄或厚)。阳性耗散,阴性内敛,故取其气者煎煮时间短,取其味者煎煮时间长,桂枝汤重点取其味薄,即"辛"性,辛温解表,调和营卫。味薄者,阴中之阳,煎煮时间应长,但以又短于"酸、咸、涩"等味厚(阴中之阴)之方剂。

3从现代药理研究成果中,也可以看出桂枝汤久煎的合理性。
(1)桂枝汤成分中含有挥发油,煎煮时挥发油并非丧失于挥发中。根据浸泡(煎煮)原理,浸出(煎煮)时间愈长,扩散值愈大,愈有利于浸出,其浸(煎)出量愈多。因此,因保证药物有充分的煎煮时间,以获得有效成分最大的提取量,另外根据郝氏的实验报告指出(资料1):含挥发油的药物在煎煮30分钟时,汤剂中挥发油含量最多。有人对与桂枝汤一样含有挥发油的半夏厚朴汤作测定时发现(资料2):若以原药材中含量为100%,则煎煮液中的挥发油含量仅为3.5%,而在其药渣内由于挥发油尚未从药材中充分渗出,则有50%的残留量。由此可推知,桂枝汤煎煮时间短,挥发油可能并非损失在挥发中,而是损失于药渣中。
(2)桂枝等辛味药并非挥发油在单独起作用:严永清、吴建新等人、研究发现(资料3):辛味药含有多种化学成分,药物的作用多数不以某一种成分决定,是多种成分的复合作用,不仅是挥发油类成分所致,在应用水煎剂时,往往是各种成分发挥综合作用。提取到的挥发油成分的作用与多成分共存的水煎剂的药理效应是不同的。所以小火久煎桂枝汤,散发的挥发油成份并不一定对治疗起主要作用,甚至在抗菌、抗炎方面,挥发油是不起作用的。
(3)桂枝汤是由五味药组成,除了含挥发油的桂枝外,尚有生姜、芍药、甘草、大枣,所以桂枝汤的疗效是五味药共同作用的结果,如芍药,主要成分是白芍总甙,且有调节免疫功能作用,可明显抑制血小板聚集,促进血液微循环,这可能是桂芍相伍调和营卫的药理基础。另有研究提示:甘草呈一定的双向调节作用,生姜能促进体温恢复,大枣有解热作用,桂枝汤对体温的调节作用是方中诸药共同作用的结果,全方缺任何一味药都会影响疗效,由此可见,小火久煎桂枝汤,五味药的共效对疾病的治疗起关键作用,而挥发油的作用是次要的。

综上所述,对于桂枝汤的煎煮时间,我们切不可人云亦云。如何正确掌握煎煮时间,使汤药达到最佳疗效,不仅要借助于前人留下的宝贵理论,更要着眼于大量的临床实践和现代药理研究。因此在工作中,由专家教授指导,凡辨证论治用桂枝汤者,必会嘱咐其小火煮沸后续煎30分钟,疗效更佳。从桂枝汤的煎煮时间上可延伸至其他中药汤剂的煎煮方法、时间以及临床效果方面。这将是一个值得我们去认真思考、探索的大课题。

参考文献:
(1)赫玉、颜青华等,汤剂煎煮时间对挥发油成份的影响,中成药研究,1980,(6): 28
(2)严永清、吴建新,药物的辛味与归经、作用及化学成份的关系,中药通报,1987,12(1): 53
(3)尚炽昌、冀春如、苗明三主编,仲景方药研究应用精鉴,人民军医出版社,1999,14 : 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