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对医生的信赖有时也是一剂良药(诊余闲话系列之一)

病人对医生的信赖有时也是一剂良药(诊余闲话系列之一)


李左,济南市区人,32岁,2015年12月19日来中医馆就诊。主诉口疮反复发作十多年,期间曾在济南中医院,济南人民医院等各大医院治疗,疗效不显,自云看遍齐鲁大地中西名医,病情不减,并日渐加重。刻诊:口剧痛不能进食,眠差心烦。症见舌尖及上下口唇黏膜有芝麻大小如绿豆大溃疡数个,灼热剧痛,不敢进食,口苦口臭,大便结,手足凉,伴有胃不适,肠鸣,下阴有溃烂。舌质红,苔黄厚,脉弦滑有力。这不是《金匮要略》里的狐惑病吗?思念至此,我脑子里立马就想到医圣老爷子的那张治狐惑病的专方来了——甘草泻心汤证。

狐惑病是一种与肝脾肾湿热内蕴有关的口、眼、肛(或外阴)溃烂,并有神志反应的综合征,相当于现代医学的白塞氏综合征。狐惑病首载于《金匮要略·百合病狐惑阴阳毒篇》:“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恶闻食臭,其面目乍赤、乍黑、乍白、蚀于上部则声嗄,甘草泻心汤主之”。


中医界现下不是都在讲方证对应,效与桴鼓嘛。当下我大笔一挥,处方乃出:


炙甘草12g,黄芩10g,干姜10g,半夏12g,大枣3枚,黄柏10g,党参10g。


手足不温,乃脾阳不足,原方加干姜量。五剂。


哪知病人服完药后,病症加剧,口舌如燎,水泡集簇。


再次辨证分析:心脾蕴热


处方:大黄10g,黄芩15g,生石膏30g,胡黄连10g,防风10g,白芍15g,生山查15g生甘草5g,玄参20g,生地30g,虎杖20g,元胡15g。五剂,日1剂。清水煎2次,3次温服。


病人服完药后来诉,症状缓解,但停药又复发如前。并且胃部难受。


病人看我凝神苦思,便对我说,医生您别急,我这病这些年来难到多少名医专家呢,一次下方不准,再来二次;二次不行,再来第三次,总之我相信您!

面对顽症,看到病人那期盼信任的目光,我心头变得沉重紧张,亦有有点手足无措。真是责任大压力就大呀。


多好的病人呀,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给医者鼓舞也是给自己鼓舞。也让我对口疮这个病引起了重视与进行了探索。

口疮西医名口腔溃疡,是一种常见的发生于口腔黏膜的溃疡性损伤病症,多见于唇内侧、舌头、舌腹、颊黏膜、前庭沟、软腭等部位,这些部位的黏膜缺乏角质化层或角化较差。舌头溃疡指发生于舌头、舌腹部位的口腔溃疡。口腔溃疡发作时疼痛剧烈,局部灼痛明显,严重者还会影响饮食、说话,对日常生活造成极大不便;可并发口臭、慢性咽炎、便秘、头痛、头晕、恶心、乏力、烦躁、发热、淋巴结肿大等全身症状。

口疮虽生于口,但与内脏有密切关系。中医学认为,脾开窍于口,心开窍于舌,肾脉连咽系舌本,两颊与齿龈属胃与大肠,任脉、督脉均上络口腔唇舌,表明口疮的发生与五脏关系密切。《素问·至真要大论》说:“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口疮之火,不独责之于心。平时忧思恼怒,嗜好烟酒咖啡,过食肥甘厚腻,均可致心脾积热、肺胃郁热、肝胆蕴热,发为口疮多为实证;肾阴不足,虚火上炎,发为口疮多为虚证;年老体弱,劳倦内伤,损伤脾胃,可致中焦枢纽失司,上下气机不通,上焦之阳不能下降,下焦之阴不能上行,心火独盛,循经上炎,也可发为口疮,此多为虚证。正如李东垣在《脾胃论》中所说:“既脾胃气衰,元气不足,而心火独盛,心火者,阴火也,起于下焦,其系于心,心不主令,相火代之”、“胃病则气短,精神少而生大热,有时胃火上行独燎其面”。


治疗口疮关健要分虚实,辨脏腑,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才能取得较好疗效。


细细思索,探求病机——那病人十年间求医无数,虽然求医的处方已失,前医所处何方不得而知,但病人久病知药,他说大多数医生都不外是按清火来给他治疗的。按一般的医生思路肯定是开一大堆大清火药,病人也确有热象,但为什么停药又会反复呢?还有病程虽久,脉却弦滑有力,舌苔黄厚,但却又乏力肢冷,一派虚证呢???


中医先贤徐灵胎说过:一病必有一主方,一方必有一主药。在与病人深入的交谈中,得知病人的一些生活起居习惯。渐渐病机明朗起来,霍然而通,用山重山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病机分析:病人平时嗜酒厚味,应酬甚多,日积月累,脾胃虚损,运化不力,湿浊郁积,化痰生火,火热上炎,熏蒸口舌黏膜而热腐生疮,加上广服凉药,日久脾阳被戕,久病亦虚,故有肢凉乏力,寒热实虚夹杂。真是百病痰作崇也。神思至此,病机明了,当下信心倍增。


辨证结果:痰浊中阻,积滞脾胃,郁而化热。


治疗方案:袪痰化湿,健通脾胃,消积化热。


处方:陈皮8云苓12竹茹10枳壳10菖蒲10丹参20郁金10莱菔子10车前草20木蝴蝶15决明子25连翘10牡蛎20五剂,日二服,饭后温服。


病人服药后,兴冲冲来反馈,口腔溃疡处大多平复。继以上方加减。三个疗程后,病人口舌淡红,苔薄白润明有色,已完全康复。


十多年疾患一朝得处,病人开心不已,赠送来锦旗一面,表答对医者的谢意。

其实上面这个病症并不复杂,但为什么那么多大医束手无策呢?这恐怕病人也有一部分责任吧。能治好病有时也并不全是医者的功劳,而是病人对医者信赖与支持。试想假如病人当初见我开的第一方不效,立马换医生换治疗地点,那恐怕病人现在还走在漫漫的求医道路上与无尽的汤药矄蒸中吧。

幸运的是这个病人在漫长治病途中,他醒悟了,知道信赖医生的力量的重要性并最终使自己受益。所以说:病人对医生的信赖也是一剂良药。




2016-04-04于济南中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