礞石滚痰丸

何绍奇

滚痰丸一方,出王隐君《泰定养生主论》。隐君名硅,字均章,号逸人,又号洞虚子、中阳老人。因其隐居于虞山,故后世以“隐君”称之,其名反鲜为人知。

此方由酒蒸大黄、黄芩、青礞石(硝煅)及沉香四味药组成,大黄黄芩皆苦寒之品,既以清热,又具荡涤之功。沉香行气,是取“人之气道贵乎顺,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的意思。青礞石质坚而重,经火硝煅后,尤能攻逐顽痰。从原方剂量看,大黄、黄芩各八两,礞石一两,沉香五钱,可知其意在泻火逐痰,适用于热痰胶结所致的诸般病证,组方合理,用药简洁,洵为治痰名方。

我常用此丸治疗肺炎,早期与麻杏石甘汤同用,中晚期与竹叶石膏汤同用,可使发热顿挫,咯喘减轻,促进炎灶吸收。亦用以治疗某些“怪病”。如一人自诉舌冷如冰,屡用温热药无效;另一人自诉额头发热,如火烧汤灼,叠进寒凉无效;一人舌根发麻,用息风化痰药无效,一小孩抽搐、烦躁、秽语,用西药镇静剂无效,皆用此药在一、二周内治愈。又常用此丸治疗用半夏厚朴汤治之无效的梅核气患者,盖半夏厚朴汤本为湿痰、郁痰而设,此为痰火,故非此清火涤痰剂不可建功。亦可用于打鼾、睡中挫牙,此二者多由胃热引起,即《内经》所谓“胃不和而息有音者,是阳明之逆也”。此外,尚可用于肝阳上亢之高血压病,肝火挟痰所致之头痛,痰火所致之失眠或多寐、癫痫、眩晕、瘰疬、痰核等多种疾病。

滚痰丸的用量。成人体壮实者,可用9～15克,一日2次,饭后服,或每次9克临睡前一次顿服。小儿酌减。体虽弱而病属实证者也可酌用,可改为睡前一次顿服6克。此丸用后腹部会有轻微不适感,肠鸣,大便溏粘如胶酱,一日2～3次,别无其它副作用。空腹服之,则胃肠刺激会重一些。前人于此颇多畏忌。认为“气体虚弱者,决不可轻用”(虞抟),实则此丸并不猛峻,审是痰火胶结,舌红,舌苔垢腻而厚,脉滑大者,有斯证而用斯药,尽可放胆用之。不过须中病即止,不可多服,更不可常服。

明代张介宾对王隐君提出过批评,大意是治痰当分虚实,不能一概攻之。而王氏以内外百病皆生于痰,悉用滚痰丸一方,是但知目前之利而不知日后之害者。并谓“善治痰者,唯能使之不生,方是补天之手”。此固明达之论,但正如何梦瑶《医碥》指出的:痰固然是标,致痰者才是本,治病固当求本,但要看病势缓急,如果痰势盛急,即虚人亦当先攻后补,如咽喉闭塞,不急去其痰,则立刻堵塞而死,如昧其虚而不敢用,独不畏其死耶?何况顽痰“停积既久,如沟渠壅遏,瘀浊臭秽,无所不有,若不疏通,而欲澄治已壅之水而使之清,决无是理。”痰病既多而变化颇繁,痰火尤多急证,何氏之言,可谓先得我心者。当然以一方而通治诸痰 (隐君自云“余尝用一药,以愈诸痰,不可胜数矣”)则是欠妥的,虚实须分,寒热当断,虚痰、寒痰、湿痰,即非其所宜矣。